六七.卿心（2 / 2）

是啊，他有何资格？

七年前，生灵玉碎，他为他立碑勒令全仙门悼念，教凡尘众人都知他义勇牺牲，干涸欲裂却始终未曾落过一滴泪。

他怕，他卑微肮脏的物，碍了他的轮回路。千尘染心知，宁玄所要从不是盛名荣誉，从不是众生的崇拜。

可笑是他下令之际，竟还卑劣的妄想着，如此一来，他在九泉之下是否能够再展颜一笑，等他一等。

“我为何没有资格。”

他对他情有独钟，愿以生死相拥，共葬山海。

宁玄是他命中逃不过避不开的劫，谁不曾想与一人白头偕老，共看朱颜凋白骨零，白日看遍四季花开花谢，夜间千里月明中相伴而行。

年华转瞬顷刻过，山河皆硝烟。明镜中衬的弯眉，他曾为他细细描黛，任千山迢迢人海渺渺，他沉沦在他含情脉脉眉眼。

“曾与一同伴他千年万年的是我，护他凡世几年的是我，他苦修万年漫入轮回是为我，破阵毁塔不惜性命放你自由也是为我……所以，我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拥他之人。”

空空本然，一夜风雪吹过，如花人三两碾作落，千尘嘶声道。

莫劫淡漠看了他一眼，挑唇轻蔑一笑，雪发飘扬，“呵，那又如何，今日我必带他与阿九一同离开，”

莫劫不愿同千尘逞口舌之力，此人巧舌如簧，不然宁玄也不会被他的甜言蜜语信誓旦旦骗了去。

莫劫无声念诀，暗暗握紧了藏在袖下墨黑透紫的碎石，御至半空，一息之间便临至几乎毁尽的出口。

趁浓雾弥漫时，他寻见了孟一九零碎的真身，来不及替他哀伤。

宁玄之事，有岐阙宁氏万年前布下的全局，他并不忧心。

但孟一九若要获救，丝毫拖延不得，他需得抓紧赶去孟一九诞生之地。

然身姿还未闪出，便被一道修封厉光狠狠逼回。

万年受控，焚苦咒禁，刚刚恢复些许的他堪堪可自保，根本无力一战。

眼看着大片素衣雅冠的千宁弟子由掌教申永清带领，秩序斐然蜂拥而至，不由敛眉一皱，凄然苦笑。

一九，今日说不定，便是你我同葬之时了。

于莫劫而言，能与孟一九，与宁玄在凡间死于一日，倒也是不错之择。他从听闻外界，宁玄堕魔成为质子，称生他之人为妖界莫氏，其父则是魔尊孟一九。

他笑了，他知道他的阿九又调皮了一回。可他愿意，若是孟一九可活，他愿意雌伏一回。

只是有些许遗憾罢了。

没能带孟一九本体回到他们的出生之地，没能带他再忆一次曾经共度的时光，没能再竭尽全力为他试上一试重生禁术，是有些许遗憾罢了。

厉风席卷而来，吹掀起他长发若瀑，似雪如光。

他隐隐磕上眼睑，雪丝飞舞漫天，再不复曾经绝世赤然的模样。

一朝发如雪，卿心不可知。

隆冬冰雨淅淅沥沥，淋湿面庞，寒凉刺骨，他阖眸又是与孟一九刀剑出鞘，血色飞舞意气风沙，共守最后乐土。

不觉间，他握紧他碎体的右手被凌锋所伤，淌下滴滴暗色鲜红。

今而天生异象，夜雨下，血月现，万人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