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他走入烟雨空蒙，抬手状似无意地拂去了头顶悄然飘落的一片柳叶。柳叶看似柔软，却暗藏锋芒，在他指腹处割开一线血痕。

他停步，抱拳而拜道；“师兄既来，还请现身指教。”

只听有人若有若无地轻笑一声，鬼魅一般立在了贺空庭身前三步之遥，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仿佛含笑：“你我多日不见，何必大动干戈，不如好好叙叙旧。师弟这些天在外头逍遥快活，可苦了师兄我天天在外奔波搜寻你的踪迹。”

“追捕我是门派之命，师兄自当遵从。”

蒋焕轻笑道：“师弟这性子，一如当年。师兄便也懒得与你多费口舌，横竖说不通，还是用手中的剑说话吧。”

话音刚落，四周早已隐匿多时的黑衣人一拥而上，将贺空庭团团围住，一时间刀光剑影，残叶遍地。蒋焕好整以暇地站在战局之外，右手持剑静候。

贺空庭尚有余力，以己敌众，丝毫不露败象，已然斩杀数人，忽而剑锋一转，一点寒芒直直掠向蒋焕，须臾之间两人即过了数十招。

贺空庭只用那把二两银子买来的铁剑，加之与黑衣人缠斗数日，早已心神俱疲，后力不济，身上新增数道剑气割裂的伤口，有的深可见骨。

他背上的剑鞘几近疯狂地震动着，发出阵阵哀鸣，宛如泣血之音。

看来这次的禁令还算牢固。贺空庭这样想着。

一柄寒刃忽没入他的胸口，而后抽出，洇开大片血痕。

他不由得半跪在地，大口咳血，只听得蒋焕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还真是心疼她，一点儿血也舍不得让她沾，对你自己倒是狠心。”

蒋焕朝仅余的二三黑衣人命令道：“阁主吩咐，不能下死手。他已重伤，带回去的时候，记得吊着他一口气，别让人死了。”

剑鞘嗡鸣的声音愈演愈烈，明光终于在这契机凝成实体，得以充分调动剑身的力量。

一声剑啸，数道杀伐之音竟将蒋焕一行逼退。明光双目赤红，径直冲向犹跪倒在地上的贺空庭，带着他向远处山林间掠去。剑身急速飞回，归于剑鞘之中。

明光在离离枝叶中穿梭，身后的贺空庭经此一路颠簸，失血更多，脸上开始泛起不正常的冷白，双目微阖。

他轻轻唤道：“明光。”

明光原是与他赌气，不想搭理他，气他为了一些不知所谓的坚持，放弃已然通灵的兵刃，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而今听他这样轻轻一唤，又感觉到身后血液大片晕染开的黏腻感，心头一酸，道：“我在。”

“你终于凝形成功了，还算没有丢我的脸。”他眼中犹有笑意，只是眼眸之下隐去了重重阴翳，疼痛而克制。

“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别说话。”

明光这样没好气地说着，心中却是怅然——一柄不被主人认可接受的兵刃，纵然剑灵凝形，又有什么用处呢？

她终究还是不敢将这话问出口，因为害怕听见那人亲口说出那些早已预料到的话语，又何必自取其辱。

她能做的，自始至终，只有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