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2 / 2）

“莫围子可真是鸿运当头！”

白皎皎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条巨大的虎蛟在钟家方士面前收敛金光，化作人形，嘴里喃喃念着刚才听来的称呼：“莫围子……”

啪的一声，一只大手有力地捏住了白皎皎瘦小的肩膀，吓得他整个人猛地一缩。一转身，果不其然对上了沿洄先生那张居高临下的不悦脸。

“看够了？”低沉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嘈杂中，却十分清晰地敲进了白皎皎心里。

他忙不迭地点点头，沿洄先生便松了手，道：“那就走。”

白皎皎正欲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毕竟初次见面，除了他被迫报上名字以外，两人还什么交流都没有呢。可沿洄先生却并无此意，转身拔腿就走，步子迈得又大又快，没几步便和白皎皎拉远了距离。

白皎皎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扯了扯衣摆，小跑着追了上去。

离开了暗香台，四下冷清得一个人都没有，连空气都比方才要凉上许多。

参与人数如此庞大的盛会，想必开幕及散场都是要举行一番仪式的，这种场合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提前离场，该是有多么倨傲无礼。白皎皎盯着沿洄先生挺得笔直的后背，本就为零的好感度一跌再跌，似乎能预见到自己未来的日子一片灰暗。

也不知现下距离自己离世过去了多久，爹娘是否健在。自己一个好端端的人，不过生了场大病早夭了而已，按理说顺利入轮回不成问题，现下却不知是作为妖还是鬼的模样被召回人间，怎么想都觉得蹊跷。白皎皎摸了摸自己干瘦的脸颊，心道：难道我生前真的是被不祥之物上了身，连轮回也入不了？

追忆入神，一颗略微尖锐的石子忽然硌痛了白皎皎的脚掌，他轻嘶一声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脚底传来的阵阵凉意。

……我好像没穿鞋？白皎皎想着，立即站定，拉起衣摆俯身看向脚掌。这一看不要紧，只是眼前的画面让他的大脑仿佛卡死了一般，整个人怔住了。片刻后，白皎皎又不死心地将衣摆拉高了些，结果仍是一样。

海棠红的衣摆下，是一双几乎焦黑的脚掌，小腿部分虽还残留些许肉色，却也在一道道灼痕的覆盖下显得微不足道了。

白皎皎咽了口唾沫，弯下腰伸出食指在焦黑的地方戳了戳，倒是不痛。

白皎皎舒了口气，心道：看来并不是受了什么伤，在河水边洗一洗不知能不能洗掉……还是说这是什么诅咒的痕迹？

思绪发散，白皎皎放下衣摆，双手抖了抖同样过长的衣袂，果不其然，他的双手也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灼痕。白皎皎舔了舔唇，将双手重新缩回袖子里，决心拉开衣领看看自己的身体是否都是这副模样。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的声音让白皎皎浑身一僵。

“白皎皎。”

简简单单三个字，愣是让白皎皎听出了如临大敌的危机感。

“来啦来啦！”白皎皎一边应声，一边将披散的长发朝耳后一拢，迈开步子便追了上去。

沿洄先生这才头一遭看清白皎皎是如何像螃蟹一样撒着手脚、蓬头垢面跟在他身后的，脸上的不悦瞬间更明显了。

他站在原地朝四周看了看，接着折断了一根较短的树枝，待白皎皎跑到他身边站定时绕到白皎皎身后，然后张开修长的手指，开始替白皎皎束发。

略有些打结的长发被沿洄先生细致地理顺，与其人不符的不轻不重的手法激得白皎皎身上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毕竟印象中上一次被人这么照顾，还是在七曜院……

白皎皎蓦地感到鼻子一酸，慌忙打断道：“呃……沿洄先生，我自己……”

他想说自己已经十岁了，束发还是可以完成的，谁知他的脑袋刚侧了侧，就听身后那人发出了与手上动作全然不同的烦躁语气：“啧，不要动。”

白皎皎登时睁大眼睛抿紧双唇，呼吸都不自主地屏住，乖乖的一动不动了。

须臾，白皎皎感到后脑上被盘起的发髻彻底束紧了，沿洄先生也绕到了他身前，长长的马尾发梢从他脸上轻轻拂过，他这才稍微后退了两步。

沿洄先生看了他片刻，突然弯下一条腿的膝盖。

白皎皎眼皮一跳，立刻向后又退了两步，忙不迭道：“我、我喜欢这个衣服的长度，不不不、不用麻烦您给我整理了！”

手脚焦黑这种事，为了自己不被当场遗弃，还是选个恰当的时机再向沿洄先生坦白比较好。

好在沿洄先生看他模样十分抗拒，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来道：“那便走吧。”

白皎皎点头跟上，却发觉自己好像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用力地追赶了。沿洄先生的步子迈得小了许多，慢了许多，似是在刻意配合他的速度。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