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山（2 / 2）

“那你为何要回应沿洄先生的召唤？”幽篁不解。

白皎皎更不解：“我没有回应啊。”

幽篁微微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沿洄先生：“这……莫不是暗香台出了什么变故？”

沿洄先生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摆摆手道：“无妨。先去寻赤豹。”

“可……”幽篁忍不住开口，暗香台召唤出的灵将一定是灵将自愿回应的，从未出现过强行结契的说法，此事非同小可，如何能坐视不理。可沿洄先生既然无意去管，作为灵将的幽篁自然也不便僭越，沉默片刻，他略微低了低头，只道：“是。”

重新迈开步子，幽篁依旧抱着白皎皎走在略靠前方的位置。白皎皎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说的不对，导致现下的气氛透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尴尬，余下的问题自然也不敢再问。可是幽篁却被他生生憋出了满腹的疑问，一连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皎皎正独自出神，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回道：“我叫白皎皎。”

幽篁喃喃念了一遍，摇摇头：“不曾听闻。你是何方妖怪？”

白皎皎又愣了，心道：这彬彬有礼的翩翩君子怎么突然就骂人呢。可他转念一想，兴许对方问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皎皎挠挠脑袋，迟疑道：“呃，我其实……应该是人？”

幽篁的脚步再一次顿住了，他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朝沿洄先生道：“此事需得向妖神通报一声才是。”

沿洄先生在他身侧站定，面上仍是一片波澜不惊，话语里听不出情绪：“他不是人。”

幽篁自知方才的对话定然逃不过沿洄先生的耳朵，他也清楚沿洄先生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说白皎皎不是人，白皎皎就一定不是人。目光重新落回怀中少年稚嫩的脸庞上，幽篁不语，却是在等一个解释。

白皎皎的手心都渗出一层薄汗，他有些紧张地咬住下唇，心道：我没说谎啊，现在这个审问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心念电转间，白皎皎突然眼睛一亮，拍掌道：“啊！可能因为我、我死了？死了就不算人了是不是？”

幽篁面色凝重：“怎么死的？”

白皎皎张了张嘴，对于本该能直接回答的问题表现出了些许迟疑。他记得自己出身于昭凉国白氏，记得铺天盖地的璀璨烟火，记得自己在各大家族的簇拥之下——记忆便戛然而止。

“哎……”白皎皎一脸脑子不好使似的迷茫，“我是怎么死的来着？我好像……不记得了。”

穿过一片沐浴阳光的青草地，乘了半炷香工夫的渡船，上岸后又前行了几里地，三人，哦不，一人二灵将终于来到一个名为鱼山镇的小镇。

尽管幽篁已耐心劝过白皎皎，死而复生会丢失记忆不足为奇，只需多休养几日，前世的事情自然能一一回忆起来。可白皎皎显然被自己连怎么死的都忘了给打击到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提不起精神，一路都坐在幽篁的臂弯里出神。

鱼山镇临近楚江国，一面临水，一面靠山，本就不乏东西南北客。而楚江国因地形优势和水路发达素有“九国通衢”的美名，鱼山镇便也跟着得了些人来人往的好处，得了个“大市通衢”的名声。

幽篁始终走在沿洄先生身前，避开来往的人群，即便总有一些无法忽视的目光牢牢黏在他们三人身上，幽篁也熟视无睹。毕竟常年跟随沿洄先生在外游历，因衣着样貌或行事气质一类的原因被路人注视也是常有的事。

终于在一家飘着缟色巾子的客栈门前站定，幽篁侧首道：“不如就在此处落脚？”

沿洄先生颔首，撩起衣摆先他一步跨进了客栈。他环视了一番店内的摆设，挑了张靠窗的空桌坐下，幽篁紧随其后，将仍在发呆的白皎皎安放在沿洄先生对面的长凳上，自己则坐在二人之间的位置，便不再有多的动作。

沿洄先生向前来招呼的伙计要了两间客房，复又点了几道菜和两壶清酒，无视了伙计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伙计手中，便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窗外是吆喝满街的热闹集市，店内是觥筹交错的喷香饭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一桌的气氛都过于冰冷了。然而伙计还是端着花径缘客扫，蓬门为君开的热情笑脸，一边报着菜名一边端上了几道飘香四溢的热汤热菜，为桌上两人斟满清酒，又为那一身海棠红的少年满了一杯热茶，可惜期间连一个眼神的回应都不曾得到。

即便如此，那伙计还是在桌边来回晃了几下，硬着头皮开口道：“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鱼山镇吧？”

沿洄先生垂眸小酌，白皎皎继续出神，只有幽篁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上次来鱼山镇应该是百来年前了吧。然后转头礼貌地应了一声：“是。”

伙计好不容易得到一声回应，扬手把布巾往肩上一搭，语气登时更加热络起来：“那难怪了！客官你有所不知，这鱼山镇近年来一直不大太平，已经好久没人敢……”伙计顿了顿，上下看了幽篁一眼，“没人敢穿绿衣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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