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2 / 2）

向一个取过自己性命的人讨要一份承诺，听起来简直荒谬至极。可白皎皎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封清愿意说的，他就愿意信。大约是封清自幼就太过正直天真，诚实单纯，为数不多的几次撒谎骗人还全是白皎皎指示的。所以即便这会儿他对白皎皎说我还是要杀你，白皎皎也会本能地想，阿清这样做一定有苦衷，我是不是又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白皎皎突然被自己逗笑了。

他哪里是相信封清不会对自己撒谎，他根本就是信封清不会对自己有歹心。

“傻笑什么。”封清蹙眉道。

“啊，没什么。”白皎皎嘿嘿一笑，“就是突然挺好奇，十五年前缠上我的那个邪祟应该挺厉害的吧？我死了以后它还有出来害人吗？啊还有还有，池先生为什么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得那么多啊，感觉他不会仅仅是普通的大妖那么简单。”

封清反问：“你很关心这些？”

白皎皎愣了愣：“对啊……不然呢？”

封清转头看着屋外如水的夜色，默然许久，才回道：“那邪祟……食人骨血，噬人心智，杀人如麻，穷凶极恶。自你……以后，便再未见它踪迹，至于它有没有再害人，尚未可知。”

池先生的问题被封清避而不答，白皎皎只当他也不甚清楚，便不再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久没出现，想来那邪祟即便没死也是重伤了，还好你——”

封清对邪祟的话题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沉声打断道：“那你呢？”

白皎皎：“我什么？”

“你当初被邪祟缠身，难受吗？”封清语气平平，却愣是让白皎皎听得心头一暖。

“我一直在生病嘛，肯定难受的啊。”白皎皎无所谓地笑了笑，故意嗔怪道：“你也不来找我玩，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地躲！再不然就是指着我骂我是邪祟——好吧，那也不算骂，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但是哥哥还是很伤心啊。”

如今的封清已经二十有五，早就过了弱冠之年，年龄上无论如何也不算白皎皎的弟弟了。偏偏白皎皎借着卖惨装可怜的工夫，把从前世病重开始憋到现在的一句自称的哥哥带了出来，果然没有引起封清的注意，整个人瞬间喜滋滋的，仿佛偷偷占了天大的便宜。

封清绷着脸不再说话，白皎皎以为是自己惹得他自责了，正欲改口宽慰他几句，幽篁身侧的地面上突然疯狂闪起了一圈红光。与此同时，桌上的第四只瓷碗应声而碎。

“阵破。”

幽篁站起身来，白皎皎和封清也从闲聊中回神，齐齐看向那枚红圈。

宫姀重新出现在红圈内时，白皎皎与幽篁紧张的面色才稍有缓和，只有封清仍是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变化。

宫姀双手负在身后，冶容端正，衣饰齐整，整个人一派悠然自得，连凤首箜篌都未祭出。白皎皎发自内心地自愧不如，将先前认为宫姀不太靠谱的想法悉数咽回了肚子里。

“可有受伤？”幽篁仍是仔细地上下审视了宫姀一番，目光直直盯向她身后，“手。”

宫姀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收了方才的装腔作势，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甩了甩：“果然逃不过幽篁哥哥的眼睛，就划了道小口子，罪魁祸首已经被我抹成齑粉了。不过能让你关心一下我，我都想重新把那家伙拉回来道声谢了。”

幽篁摇摇头，叹了一声。面对宫姀，他似乎总是显得十分无可奈何。

幽篁：“下次不可大意了。”

宫姀点点头：“都听幽篁哥哥的。”

忽然一阵轻微的碗筷碰撞声传来，白皎皎心头一紧：不好，第五个阵要来了。

封清看向宫姀，还未开口，就被宫姀抢先道：“先生放心，这五路鬼将的套路我熟，第五位是真的不用怕。本来就是财鬼，害人的法子是远不如那些厉鬼邪神的，再加上此处灵力压制，第五个阵法绝对简单至极，掀不起风浪的。”

见封清神色稍有缓和，宫姀才嘻嘻笑道：“所以这位小家伙，大可不必担心，去第五个阵里溜一圈就能回来了。”

白皎皎歪歪脑袋，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那筷子一定会指向我？”

宫姀笑了：“不指你指谁啊？这里阴气甚重，阴气都是欺软怕硬的你知道吗？像我和幽篁哥哥，千万年的修为傍身，换你是这竹筷，你敢指吗？”

白皎皎噎了一下，心有不服，负隅顽抗道：“那、那还有阿清呢。”

“阿清？谁啊？”宫姀懵了一下，旋即从幽篁和封清的神色中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说沿洄先生吧？哈哈哈，小家伙，你一定是没见识过神仙转世吧？”

白皎皎经她这么一提醒，当即拍了一下脑袋。

对啊，封清是岁神转世，从小就自带一身鸿运的，这五路鬼将哪里敢轻易惹他啊。

正想着，空中旋转的竹筷已经逐渐停了下来，毫不意外地指向了白皎皎。

宫姀冲他招招手：“别怕，第五个鬼将最怂了，你没问题的。”

白皎皎叹了口气，认命地随着那红圈消失在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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