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夜（2 / 2）

外间的交谈声大了几分，又被馆内被吵醒的人提高声音的抱怨压了下去，但是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何事？”

谢玄衣终于忍不住披了外衣，随意地扎了宫绦便踱步出外问询。

谢玄衣并未收着声音也未故意扬声，冷冷清清的语气一如往常，却令整个驿馆皆安静下来。谢玄衣是众人中的高位者，她发了话自然再无人插话，刚刚在门口与人交涉的小二也侧身推开去。

谢玄衣此时才看见门口的情景。

雪已经停了，经过大半夜已积起几寸厚，借着月光辉映将世界笼上了一层柔和的银光。门外立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高的那个身体微微倾斜倚着身边的人。

“进来再说吧，外头积了雪，怪冷的。坐吧。”

谢玄衣走下楼，吩咐小二把炭火挑了起来，自己在炭盆边的桌子坐下。

二人谢过了谢玄衣之后才缓步在她坐的那张桌子边落座。她们进了驿馆，谢玄衣才借了堂中昏暗的蜡烛与炭盆的火光看清了那两个人。二人身上皆是披了暗红色的斗篷，风帽扣在头上为她们遮挡了风雪。落座后取了斗篷才露出二人容貌以及身上的披单僧衣。大的那位眼睛上还缚了青灰色的布条，看起来是位盲人。

“二位小师父才吐蕃来？”

谢玄衣在长安也见了不少僧侣，只有前些年曾来长安朝见的几位番僧着的与她两穿着类似，可是二位的汉话说的不错，若非汉人也该是常住汉地的。

“不是不是，我们从长安来去……”

小沙弥尼的话未说完变被大的那位打断了。

谢玄衣仔细地看了二人，小的那位沙弥尼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光景，面容五官秀气干净眼神中带了些许忧色，另一位则是约摸二八年华，布条下显露的那部分容貌柔和端庄也不失了大气，面色表情沉着镇定，眼上覆着的青灰色布条更是平添了严肃的感觉。

这人还真是奇妙，年纪不大却是老成的很，面容也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谢玄衣想着，不禁多看了她几眼，碍着礼法并未直观。

“忘记自我介绍了，贫道谢玄衣，小师父不必多疑，若刚刚那小哥有所不当之处贫道代与二位道歉，亦望二位多多包涵。”

谢玄衣出声掩住了那一刻的尴尬，嘴角带了柔和的笑意。

“在下云清，我师弟云影。”又沉默了许久，较大的那位沙弥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人说，“我二人欲往洛阳去。奈何冬夜雪厚，无法赶程只好寻处过夜，又因得我大意失足摔倒，劳得师弟辛苦扶我寻处落脚。”

“伤得可重？可否允贫道检查一番？”

明明只是初见的陌生人，听到她伤了腿的话谢玄衣心里却是一紧，下意识地问。问出了口才想起此话不应当，暗自叹气自己肯定是没睡醒，这话太不稳重了些，懊恼了一会儿才接着又安慰自己只是心善对陌生人亦是关心。

“不……不用了，我会些医术，自己可以处理。但还是须得谢道长麻烦，与店家说说，允我们师兄弟二人一间屋子过夜。”

“嗯？”谢玄衣只是偏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小二，就吓得他一个哆嗦。

“道长莫怪，非小的不让二位师父入住，而是店小，所有厢房都让道长包圆了，实在是没有空着的了。”小二在谢玄衣耳边低声说。这小二也算是机灵，话语中也听出谢玄衣不愿让这二人知晓她的身份，故而也只是称呼了道长。

“驿馆已无空房，不过贫道那间房大，二位若是不嫌弃将就一晚。”

谢玄衣下楼时忘记披斗篷了，冬日里很少离身的手炉也忘了带上，虽有炭火灼灼亦难抵挡透过驿馆四壁渗入的冬夜的寒凉。这些许时间下来，谢玄衣已是冻得发抖了。

已然无了选择，二人只好谢过谢玄衣，与她回房。

谢玄衣主动替了云影都位置，掺了云清缓步走着。谢玄衣的手是冰凉的，怕冻着人家云清，还特意将手缩在了道袍的袖子来又裹了几圈才敢触碰她的手臂。

“二位请。”

谢玄衣掺着云清走得自然不快，云影也只好慢慢跟在后面，本来几部可到的距离偏偏让她们三个走出了遥遥无尽头的感觉。

好不容易到了，谢玄衣小心地扶了云清坐在榻沿上。屋中炭火生得火热，但是她回了房还是立马将斗篷裹在了身上。谢玄衣被堂中的寒凉冻得缓不过来，自顾自裹着斗篷死盯着桌上燃着的油灯，在心中默默将刚刚穿了外衣就出去的自己骂了一顿。云清褪了遮股衣，盖在腿上，露出了受伤的小腿，细嫩白皙的小腿上一条狰狞的伤口怒长着，大伤口的周围布满了细细的划伤，整条小腿早已被血涂满，猩红一片。

伤口实在严重，二人的包袱中虽带了伤药与绷带，但对于这种伤口是远远不够的。

庵内常为周围贫苦人家布施医药，云影小小年纪亦是看惯伤痛，但是这般严重的伤口却是未见。她也不知该如何着手，想起将自己房间借予她们过夜的谢玄衣，想起她曾提起为云清查看伤口，想来这位道士应该能帮助一二。当下暂定了心神将自己的视线从云清腿上暂且离开去寻谢玄衣的身影。

“谢师兄，屋里炭火烧的这么旺，你不热吗？”

云影见谢玄衣进屋后马上裹了斗篷在身上，过了许久好像也不见她缓过劲来，忍不住去抹了抹自己光亮的脑门上的汗，一面脱下自己厚重的斗篷一面问。稚气的声音打破了小小房间中出现的片刻沉默尴尬。云清眉间微微皱起小小的山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