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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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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的灯光亮着,推着母亲进手术室的时候,小时候戴在脖子上的铜钱掉在了地上,他茫然地捡起地上的铜钱,红丝带经过岁月的侵蚀也变得漆黑发亮,手术室的工作人员将那扇门合上,那是他最后一次见着母亲这副模样。

他有些呆板又无措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手里是那枚古旧的铜钱,这还是他十岁生日的时候,母亲带他去寺庙求来的,说是可以保他一生顺遂,平安多福。蔡江聪把它放在手心里一遍遍摩擦着,脑子里一片浆糊,这段时间的忙碌已经让他忘了自己该干嘛了。

蔡江聪望了眼亮着的手术室,低头抓住了自己得头发,头顶似乎被扎了一根针隐隐作痛,他忽然想到医生板着脸说的百分之十的概率,要是,要是真的没有这百分之十,不,不会的,还有百分之十呢,要相信会有奇迹。

他把铜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手心的温度把它捂得滚烫,如果真的没有成功,他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个结果,那根针就扎地越深越痛。

十年前的那场车祸,遍地的鲜血像是被打碎的果汁顺着头颅****地往下流,铺满了他整个人生,从此便只剩下了无尽的黑色与白色,那一年也是这样,他声嘶力竭地跟在推车上,目送着面目全非的父母进了手术室,无尽的时光仿佛把他的青春全部消磨殆尽,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男子汉,一个可以承担起父亲去世,照顾已成植物人的母亲的大男人了。

十年了,他守着躺在病床上自始至终没再醒来的母亲已经十年了,他真的蜕变成一个男子汉了,可是此刻却还像十年前手术室外无助的小男孩一样,恐惧颤抖地畏缩成小小的一团,任何的动静就惊吓地躲进自己的龟壳里,他死死地盯着手术室上的灯光,希望它慢一点,又迫切地希望它快一点,时间就只有这么多,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灯灭了。

他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手里的铜钱顺着指缝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串空灵寂寞的脆响,滚着滚着停在了角落,一个无人驻足的角落,不知会被哪个过路人拾起。

“抱歉,我们尽力了。”

如果说世界上最残酷的拒绝是什么的话,无疑就是这句“我尽力了”,寥寥几个字否定了所有的努力,拼尽全力去博一个企盼的结果,换来的只是尽力了,但还是失败了。

他觉得自己的耳边有无数台机器在轰鸣,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有强烈的震动声以及击溃耳膜的杂音,来来往往的是与死神赛跑的人,他们一个个疲于奔命,只为从无情残酷的命运之神手里抢回一条又一条卑微如蚁而又顽强如夏花的生命。

蔡江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当他抬起头看着黑暗的天空时,仿佛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一瞬间就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人生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漫无目的地走在车流如织的大街上,蔡江聪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该去哪,尖锐的汽笛声在耳边不停地回响,暴躁的司机一遍又一遍咒骂着堵在路口的行人,堵在前面的司机。

“嘟嘟嘟——”

一长串有规律的汽笛声响在他身后,他没有回头,只是下意识地往路旁走了几步,汽笛声依然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终于有些烦了,扭头呆望着身后不停搅乱他原本就混乱思绪的头脑。

亮如白昼的车灯刺得他睁不开眼,白色光圈里模糊地站着一个人影,人影迟疑了几步朝他走来,一步一步走得坚定而果决,他似乎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但是混乱的头脑已经想不起他是谁了,他努力从自己运转失灵的大脑里找到这个人的名字,一声尖锐刺耳汽笛传来,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咆哮。

“小心!”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抱着滚到了一边,身上的人沉重地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他勉力睁开眼睛,是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钱多多惊喜地抱着他,激动地不停重复道:“太好了,你没事。”

对于死而复生的喜悦,他这个当事人还不如钱多多激动,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霓虹繁星一刹那黯淡了灯光失去了颜色,陷入了层层黑暗之中。

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在病房,冰冷洁白的墙壁,熟悉刺鼻的消毒水,以及那护士许多年不曾变过的脚步声。

病房门不知被谁推开,他转头看了一眼,便又面无表情地转回来头,小余拎着一个巨大的果盘放到病床边。

“老蔡,好点没?”

小余指了指那个巨大的果盘说道:“代表驾校来慰问你,虽然你已经辞职了,但是呢,咱们依然是好哥们,对吧?”

蔡江聪依旧保持沉默。

小余叹了口气坐在病床边,“伯母的事,我听说了,生死有命,这何尝不是解脱呢?”

“你也别太难过了,日子还是要过的,动不动寻死,那这个世界恐怕就没有人了,节哀顺变。”

蔡江聪望向窗外,几只鸟儿正叽叽喳喳扑棱着翅膀飞向遥远的天际,或许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团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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