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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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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子一脸风吹日晒,涂山颂轻声道:“此时你应当与你的家人在一起守岁。”

小弟子笑得憨厚:“嗨,我命贱,自小便没了父母,要不是摘星楼收留我,我怕是早去阎王殿吃茶了。这守岁也是人类那边的玩意儿,不过的确是热闹,和大家伙一起守岁,我觉得自己活着有盼头。”

这一番话再是普通不过,涂山颂却愣住了,一碗汤在寒气里冒着热气,小弟子推了推他的手肘:“楼主,再不喝就要冷啦。”

涂山颂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喜欢吃熟食,熟肉于他而言味同嚼蜡。但此刻,他却一口一口的吃了那碗肉汤。

这世间百味,无非是酸甜苦辣,每一次尝试都是意外。

报时的更夫一声长唤,除夕守岁便到了时间。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开始。涂山颂看着打闹着的孩子们,嘴角不知不觉上扬。

看着他们围着篝火肆意欢快,他心里也觉得高兴,觉得热闹。可是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却涌动着,啃噬着他的皮肉,他不是第一次觉得孤独。可今日这种孤独,似乎是想要吞没了他。

不知为何,涂山颂缓缓走下了阶梯,风雪肆意从楼口处卷进来,底层的石阶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

涂山颂心里一沉,这么厚的积雪,想必那小白团子是没命了。

虽是这么想,他却还是走到了墙角处,令他意外的是,那只小白团子虽然打着寒颤,却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

只一眼,涂山颂却觉得心脏都被这白团子看空了。它很普通很普通,可是它的眼睛却离奇的叫他舍不得移开眼睛。通过那双澄澈的眼,他好像又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个不被束缚住的自己。

小白团子的眼里,有他想要的尘世。

涂山颂缓缓扫去了白团子身上的雪,这才看清了它的全貌。这便知道他方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腓腓,生性躁郁,养之,可以解忧。

这是极顶的祥兽,也是极顶的凶兽。这样的小怪物,惯会看破人心。

涂山颂双手抱起那只腓腓,这才发现它身上肋骨处有伤,不能奔跑。摘星楼后山有许多溶洞,也出珍奇,想来是有人企图猎杀这腓腓卖得几个钱。这样的饥荒年岁,为了生存也是不易。

说起来,这腓腓受伤倒也有他的过。

涂山颂抚摸腓腓的毛发,轻声道:“你是解忧兽,那你可能解我心中之忧?”

腓腓转了转眼睛,轻轻伸出舌尖舔舐了涂山颂的指尖。

涂山颂笑了,眼角细纹皱起,眉目越发舒朗,他抱起腓腓:“你跟着我好好修炼,假以时日必能修成正果。”

他走上石阶,“霤出山中,万物萌发。修养之道莫过一个颐字,此后我便叫你阿颐。你若有灵,等你修成人形,便为自己择个姓氏,如此可好?”

腓腓轻轻低咽了一声。声线细弱却十分通透,浸透人的心脾。彼时的涂山颂还很年轻,眉目舒朗,笑起来眼睛很亮,他低头捏着小白团子的后颈,轻声道:“小东西,你惯会骗人。”

小白团子仰着乌黑的眼珠子,歪了歪头。

涂山颂笑了:“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回来瞧你?这样的小身板,不怕真冻死在雪地里?”

涂山颂只觉得指甲一凉,低下头,方才瞧见小团子舔了舔他的指甲,却因为力道下重了,在他指甲上留下了浅浅一个牙痕。

腓腓缩缩头,乖觉的往涂山颂怀里扎,贪恋这方寸之间的温暖。小团子靠近他的左心肺,联通心脉之处,从前涂山颂并不知道心肺跳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依稀晓得它是一直在鼓动,为他活下去提供血液。但就在这漫天的风雪里,这个小小的腓腓,却让他觉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似乎有了牵绊,好像有了一个自己的东西可以去守护。不为万民,只为他自己。

涂山颂摸了摸腓腓的毛发,他反着梳理,腓腓的白毛炸开,盖住乌黑小眼,瞧上去很可爱。小东西也乖,只是低低呜咽一声表示抗议,并没有传言中那般好斗爱闹。

涂山颂笑自己一生殚精竭虑,走一步想百步,活的这般辛苦,到了现在,竟然也习惯性的考虑这许多。

养这只腓腓,不过是因他喜欢罢了。

此后涂山颂的生活鲜活了许多。无论去哪儿,身后都仿佛有个小尾巴一样,这腓腓出奇的黏人。摘星楼的小弟子们也都喜欢,可是腓腓脾气也大,除了涂山颂,其余人一概不给触碰。若是见它可爱而摸了一把,必是要到涂山颂那里纠缠一番,直到处置了那人才算罢休。

也不知是养了个兽宠,还是养了个祖宗。

一晃百年过去,腓腓也争气,从原型修成了人形,是个格外秀气的男童。模样周正到叫人见了便欢喜,便心里舒服。

择姓氏那日,涂山颂问他想要什么姓。阿颐扬了扬头:“我要卫姓。”

涂山颂笑着揉了揉他脑袋上的软发,问:“为何?”

阿颐笑得眼睛歪歪:“我想一辈子都能保卫师傅,保卫摘星楼。”

涂山颂笑了:“好,便取卫姓。”

阿颐心道:保卫师傅才是真,师傅比摘星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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