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2 / 2）

段青手里的还残存着一截白骨鞭，她阴冷的看着乐篌，怀里抱着中了羽箭的阴熙，阴熙的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半垂着眼睛，看不出死活。

乐篌看着段青，竟完全没有留意到有这么一个人也在芙蓉阁上。不过她向来看不上子丑楼，连带着对这个不男不女的怪胎楼主也轻蔑许多。此刻看着段青，只当她不知死活，螳臂当车。

长戈缓缓后退半步，走到了柯振擎身边。柯振擎显然一脸惊异，更多的，则是顾忌。段青与印玺失窃、黑煞死亡以及花朝盛典织蝠阵大乱这些事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现在，她怎么又出现在这儿了？她想做什么？

乐篌冷笑一声，她的“九截”鞭是山精海怪的上等根骨炼成的，可没那么轻易就碎掉。乐篌伸出手，不多时，一根幻影结成的九截又在她的手上定型。乐篌冷声道：“放开那个贱人，我们无冤无仇，我不跟你动手。”

江衡扛着晕了的珵吉，跟呼延站在战局之外，有些犹豫现在该不该动手。虽然他们两个人今天的目标就是段青，但显然今夜这情景似乎混乱的很。

呼延看着江衡心不在焉，顺着他染血的衣袍，才看见他的胳膊似乎有伤。

呼延拉起江衡的胳膊，撩开他的袖子，果不其然，方才因柯振擎的巨大灵力而震倒，江衡摔在地上被尖刺化了一道口子，并不是很大的伤口，只是有些深，所以血停不住。

呼延第一次情绪有了起伏：“你受伤了。”

江衡毫不在乎的看了一眼，半开玩笑道：“白煞大人是没见过伤口还是怎么的这点小口子也叫伤？”话罢他正准备抽回手，呼延却咬着牙低声再次重复了一遍：“伤口很深，你在流血。”

江衡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呼延。呼延二话不说，也顾不上他找了这么多天的段青。他将珵吉从江衡怀里平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准备为江衡冻住伤口。

哪成想呼延这一招在江衡身上根本使不通，呼延刚要注入灵力，江衡就觉得心脏剧烈抽搐了一下，整个人产生了自然地抗拒感。

呼延显然也觉察到了江衡对他寒气的抵触，他难得耐心温声道：“有些疼，你忍一忍。”

江衡却冷不防的笑了，这是什么情况？把他当孩子哄？江衡颇有兴致的看着平时剥人皮为常态的白煞大人为自己的小伤口如此紧张。他一时间忘记了芙蓉阁上的战况，压低声音开玩笑道：“我要是个女子，说不定会以为大人喜欢我。”

呼延的手突然僵住了，只是一秒钟，他的动作迟缓了许多，因他低着头，江衡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江衡笑了笑，收起玩笑话：“只是很可惜，我们都是男人，更何况，还是互相利用对方的合作者。”

江衡原意是借着玩笑话让自己分神，因为呼延的寒意放大了他的痛觉。以往江衡以为自己体质特殊，对痛觉很麻木，伤也好的比旁人快上很多。此时虽知道呼延是好意，但是针扎一样的刺痛还是会让他不舒服。

止好血，呼延才抬头，他有些迟钝的看着江衡，江衡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说真的，他真的挺怕呼延时好时坏的脑筋和控制不了的杀戮欲望。

呼延有些无奈的看着他，道：“我说过，往后我都不会伤你。你不必时时刻刻提防我。”

江衡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在摘星楼，呼延对他说过的话。江衡笑了笑：“前提是要我听话是不是，白煞大人？”

呼延眼里有什么东西灭了下去，像是满天的星河瞬间暗淡，有些失落，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堪。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准备起身做事。

却不想，衣角突然被拉住了。江衡借着拉住呼延衣服的力道，单手扛起珵吉，借力站了起来。他看着呼延的脖子，伸手挑开他的衣领，呼延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但是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痕，看样子是除不去了。

呼延淡淡低头，没有反感的让江衡揭开他的衣领。

两人的视线对上，江衡笑了笑：“往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呼延呆呆的看着江衡，只看到他笑着的眼睛，似乎说出的话，很远很远，飘到了世界的另一个尽头。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也不会有人愿意说这句话。好像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

呼延觉得一直冰冷的躯体被无名暖意笼罩了，温暖在他的身上凿开了一个小小缺口，而那个小小的缺口，是他对这个污浊世界所有残酷的唯一松弛。在这方寸缺口之中，没有防备和疏离，只容得下一个人的放肆和玩笑。

呼延看着江衡，第一次完完全全的笑了出来。

江衡也是第一次才知道，笑与笑是不同的。

原来呼延笑的开心的时候，脸颊两侧的小括弧会像弯月一样，眼睛也会弯起来，笔挺的鼻梁会削去冷意，苍灰色的瞳仁就像小犬，十分温和。

面对这样岁月静好的笑容，江衡觉得……就好像，想看着他一直这样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