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见惊心(2 / 2)
就连生死都没法自己决断吗?
“你快上来。”船上的人紧握绳子遥遥喊道。
她却毫不在意,就这样坐在了水中,任凭风浪翻涌在头顶上方。
“不好,这个人还挺倔强。”辰高皱了皱鼻子。
武千霜坐在水中屏住呼吸,所有的经历早已让她无比厌倦这个世界。也许这世界也有美好的一面吧,可惜那一面从来没冲自己显露过。
荆王紧张道:“快搭把手把这个人拽起来。”
辰高接过另一头绳子,两人合力,水里的小姑娘渐而浮上水面。
荆王见她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瘦弱得像湖中一支芦苇,摇摆在水上轻风里。
武千霜被硬拉上了岸,本就破旧单薄的藏蓝色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袍角不断流着水柱。
面前墨色披风的青年男人,头顶紫金冠,衣着华贵,光彩夺目。缓缓走过来好像一道巨大的阴影,逼退天地间其余所有的华彩。
武千霜双臂环在身前,拼命咳着水,她想停,肌体却不得不又咳又吐,武千霜此刻只恨自己不能消失殆尽,这一副湿漉漉的狼狈落魄之相,连袖子都是破烂不堪的,可是眼前竟还有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目不转睛打量着自己,她真想一死了之。
若不在人间,就不用承受别人施加的侧目和痛楚。
百无聊赖的护卫辰高恍惚嘟囔着:“这叫什么事儿啊。”
真没想到,就在今儿个天还蒙蒙亮时,京师的上空旌旗蔽日,幽蓝的天幕被刀刃的寒光点亮。全军将士,军容整齐,向着危难之地挺近。
主将万奎乃是皇帝长姐的驸马,他上战场不下五六回了,这次他决定分兵三路出击。
朝廷给了三千人马用于抗倭,万奎自己带走一千五百人。其余一千五百人再分做两路,让三殿下楚王带西路军,荆王殿下带南路军,三方只需战地汇合。倒是正好免除了荆王跟楚王整日接触的尴尬。
荆王的马匹走过许多荒凉的景象,方知皇城的金瓦朱墙之外还有寻常人家过着平常不过的生活。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朱靖言忽然明白了生活是个什么意思。或是街边巷口大声吆喝的小贩,或是肉店里手持刀子的屠夫,或是沿街乞讨的小孩儿……这些就是人们传说中的生活吧。
快马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了京城外一个村子。朱靖言因为马车上太闷,在辰高强烈倡议下,自己带人换了艘小船走捷径,顺湖而过。
他身着墨色披风,坐在船头触摸清澈见底的湖水,感觉是在用手穿过一面光洁无比的镜子,附身一看,水下有无数礁石受着大浪洗礼,粉刷得甚是光滑。仰起头,周边是隐隐青山环绕,山外云雾缭绕,好像掉进到了武英殿的那幅《清溪渔隐图》里,如梦似幻。这楼阁殿宇之外,原来是天空高远,无边无际,朱靖言竟然永远看不够似的望起了天儿。
到了正午,艳阳高照,灼热的金光照散湖面微薄的水雾,跟辰高靠在船舱边上随水飘荡,醉心赏湖观光,辰高发现肚子已经叫个不停了。朱靖言即刻下令,大家停顿下来开火做饭。辰高望着空悠悠的蓝天,在等饭吃前惬意地拿出一支短笛,悠悠吹起了一首《长相思·折花枝》。
荆王随着乐声念道: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浪声一拍拍应和着清澈的曲声。
辰高见殿下对笛音兴致极高:“殿下,属下给您吹一个我最喜欢的歌。”
船头迎风而立的辰高又深吸了口气,笛声悠扬,穿过耳畔一瞬顿觉心神宁静,随后曲调一扬,仿若万壑风生,山间林木为之悚然。
这首曲子不一样。荆王并不知道辰高当下吹得是什么,只是听出跟以往的吵闹风格截然不同,竟闻出一番别样的幽愁暗恨。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笛声未歇,船开到浅滩马上就可以靠岸了,荆王抬眉看见眼前竟有一个蓝色人影在湖里走着。
救人,快救人!
费了好大力气,这位姑娘现在正坐在岸边,对着湖面呛水,朱靖言很少见过宫外的寻常女人,见她一声声抽噎差点咳断了气,实在令人紧张,过了许久她才吐露一句话:“你们对生活有所眷恋,凭什么拦着我自行安排自己的生死!你们恋恋不舍的,却是我深恶痛绝的!”
武千霜扭着头想一走了之,而朱靖言的一幅绣着青葱松柏纹样直裾衣袍已经停到面前,拦住去路。
武千霜略向上看去,救自己的那个少年人,纶巾之下,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她疑惑地抬起了头,缓缓挺直了身子,气鼓鼓地打量起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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