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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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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教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感受到同学的嘲弄,只是安静地戴起指甲,打开琴袋。

她偏过头,指尖在四根琴弦上扫过,她轻轻地皱起眉,转动着弦轴,手动调音。

那琴挂在张子颜的办公室的墙上很久了,偶尔张子颜想起来才会取下擦拭一番,今日又被装进琴袋里被徐星语抱着跑了一路,难怪女孩听着都要皱眉了。

张子颜抱胸站在那里看着,女孩再次拨弄了一下琴弦,她发现副社长变了脸色,看来是调对了。

不说别的,这一屋子的弹琵琶的,估计也没几个不用调音器听一耳朵就能调对的。

心中有谱,更有音。

果然,她第一个音抚出来,张子颜就在心里惊叹:好靓的技!

张子颜忍不住去看女孩的侧脸,姣好的面容配合着淡如清风的眉眼,她偏着头、蹙着眉,纤细的手指飞舞,左手在品级上翻飞,右手拨弄着琴弦,乐谱上的曲子从她手里流淌出来。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面色沉静如水,那位大师描绘的那只天鹅就好像真的张开翅膀,扑棱着湖水,飞来了这间排练室,那只高傲的、柔情的、雪白的、自由的、洒脱的天鹅栩栩如生。

每一个音符的迸发都完美到极致,每一个节拍都恰到好处,令张子颜不禁好奇,这个女孩究竟师从什么样的人?又究竟是天赋,还是苦练?

她是真的在表演,是演奏,而不是弹奏。张子颜敢肯定,她一定不止一次地在某些重要的场合演奏过这首曲子。

左手的打、带、擞、泛、滑品,右手的摭分、摭剔、摇、扫拂、挑轮、三指轮、凤点头、双勾搭,无一失利。

就仿佛…这是她的主场。

……

一曲完毕,一屋子的人面色各异。

冉祈抱着琴起身,朝着张子颜鞠了一躬:“谢谢您的琴。”

张子颜按耐住心下的惊叹,答道:“不客气。”

女孩一点不骄不躁,将琴放在琴袋里,眉眼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那首出了名难的曲子特么不是她弹的一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社长,掩盖住眼里的惊叹和惊艳,走到冉祈的面前,开口。

“对不起,是我狭隘了,我是社长池意,欢迎你加入民乐社。”

……

徐星语还要留下来参加排练,冉祈就抱着琴,跟着张子颜走出了排练教室。

她们的身影一离开,顾云起也从椅子上爬起来,少年面色冷淡,眉眼低沉,踹了踹林夕廷:“起来了。”

林夕廷至今都没有反应过来顾云起是来干嘛的,一脸懵地抬起头来:“啊?去干什么?”

顾云起抬脚欲走,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四点不是约了比赛?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林夕廷忍不住腹诽:特么不是你下了课就跑来民乐社凑班花的热闹吗?现在怪我脑子里都是浆糊?

顾云起走到门口,朝迟意点了点头:“我走了师姐。”

迟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有这么个祖宗在这里看了一下午热闹:“啊?这就走了?”

顾云起看了一眼她和她身后的那个副社长,眼眸里是一闪而过的冷意,但是很快被少年的漂亮的眉眼遮盖,他带了一些嘲弄地反问道:“不然呢,留下来给你们表演一首《小夜曲》?”

……

冉祈抱着琴,跟着张子颜下楼,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张子颜指了指身后空着的办公桌:“放这里吧,呆会儿我来挂。”

冉祈乖巧地将琴轻手轻脚地放下。

张子颜指了指桌子前的椅子:“坐吧。”

女孩摘下了书包,坐在了桌子前。

张子颜从电脑里找到入社表格,打开,问道:“叫什么名字?”

女孩答道:“冉祈。”

“冉…祈,哪个祈?”张子颜随口问道,脑子里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冉…冉?”

冉祈垂下眼睛,点点头,答道:“冉冉升起的冉,祈祷的祈。”

张子颜诧异地却不是这个,她掩唇,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孩子的年纪,思索后开口道:“所以是成和派的那个冉字吗?”

成和派起源于江浙,在上海地区知道的人并不多见,除非业内人士,否则极少有人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子颜任教于一中,想来也只是挂个名寻个差事,本人大概也是行业内的人,所以冉祈没有感到太惊讶。

女孩点点头,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答道:“是。”

这下张子颜是真的要惊叹了:“冉家的人啊,那可真的是文化底蕴的传承大家了。”她想了想解释道:“冉青云大师的大弟子冉文滔先生,你应该知道吧,他曾经来上海和我师傅交流过,那可真是个艺术家…”

张子颜还在说着,冉祈却觉得脑子里一下子什么也没有了,只有那个名字在跳跃。

冉文滔啊…

张子颜分享完和顶级艺术家会面的见闻,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子,再次追问道:“你应该知道他吧?”

知道…冉文滔吗?

冉祈的心口都好像在被撕扯着,只是所有的话语再次被压回心底,只留下脑海里的痛意。

但是最终,女孩也只能垂下眼睛,掩饰眸里的红色与热意,轻声答道:“是…知道的。”

这声“知道”在办公室里的空气中打转,又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那个天真无邪的、骄傲快乐的女孩,终于变成了文静骄矜的少女,终于长成了那个男人所期盼的那般沉静、美好、在自己的领域里横行霸道,将每一个音符演绎出他期盼的那般精彩。

只是她再也不能,在别人提起他的名字的时候,扬起白暂快乐的笑脸,用稚嫩的童音骄傲地、字正腔圆地、一本正经地宣布。

“正是家父。”

距离国乐大师冉文滔先生飞机失事意外离世,已经快要过去八年了。

冉祈看着窗外的校园,有些麻木又迷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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