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似是故人来（四）（1 / 2）

他的手白皙修长，如青竹一般，骨节分明，匀称秀气，微微地曲着，甚是好看。

车驾缓行，车厢微微摇晃，他们的身体也随着晃动，她低头看着他伸出的手，有些恍惚。

记忆深处，那双手也是这般修长好看，捧着那碗粥，一勺一勺地吃着。她察觉到自己眼里泪意上涌，忙眨了眨眼，将泪逼了回去，伸手轻轻托住他的右手，将袖子稍稍撸起。她记得，当日在地下见到那只树妖时，他的右手小臂上，有一颗痣。

她凝目垂望，目光所及之处，肌肤白皙光平，别说痣，连一个黑点都没有。

她呆了呆，随后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捏紧了他的手掌，在那个本该有痣的地方用力擦拭，又将掌心覆上去，一股热力从掌间透出。

罗郁怜悯地看着她低头审视一脸慌张的样子，一言不发。

她移开手掌，瞪视着空白一片的手臂，心沉到了谷底，喃喃着不信，“怎么会？”

“公主看完了吗？”罗郁问道。

她呆滞地抬起眼来，手里的力道缓缓的松了。

罗郁抽回手，放下袖子，等了片刻，见她没回过神来，便道：“公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巨大的失望攫住了她的心神，令她无法接受，眨了眨眼，两滴泪珠滚落。

她道：“痣怎么没了？定是谁给你施了更高明的障眼术吗，又或是用药石去除了，怎么会不是你……你一定还好好的……”

罗郁失笑：“公主还是将小人当作故人了吧？说实话，小人手臂上一个痣都没有，当真不是公主的故人。”

她自语道：“兴许是我记错左右手了……”自顾自地探身过来将他左手扯着，罗郁一脸平静，任由她查看。

自然，她还是一无所获。

她丢开他的手，转目盯住了他的左肩。那里曾经被豹子咬穿了，总该有些疤痕。

痣也许能用药石去除，但祛除疤痕总有些难度。若说是修道中人的障眼术隐去了他身上的痕迹，她也得师父启蒙练了几年道法，好歹攒了些灵力，寻常的障眼术，她应是能破解掉，只要让她看一眼，就一眼，她就能拆穿他的身份了。

罗郁道：“公主，小人身份卑微，若是能得公主赏识，原本是一件极好的事，只可惜小人真与公主非亲非故，这故人冒认不得。请公主明察。”

她绝望地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左肩？”

罗郁面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虞来，“请公主自重。你我男女有别，界防可要分明。若公主非要疑心小人，自可仗着权位寻个大夫来验看我，那样的话小人也无话可说。眼下公主若没有其他要事，小人就告辞了。”

说着胡乱拱了拱手，便欲起身下车。

一阵劲风袭来，她一言不发直接出右手，直取他左肩，罗郁见她脸色难看，早有准备，上身微侧，轻巧避开，只是一托，便自她臂下绕了出来，继而身子向前，蹲身一旋，整个人无声无息地退到了车帘边，掀开了帘子。

“吁”

车夫听到动静，刹住了马车。他们正行经城中最繁华的街市福禄坊，车外人流来往，幸好街面极宽，能并排同行三辆马车，因此这番急停，倒也没有阻塞街道。

罗郁跃下车，帘子在他身后落下，厢内的她无声无息。

“多谢。”罗郁向车夫取了包子烧卖，道了谢，转身离开。

走出不远，就听见她在车厢里低声哭了出来，细微的饮泣之声夹杂在周围的喧闹声中，几不可闻，他绷紧的全身终于松了下来。

……

……

“这么轻易就成了？”

朱七头也不抬，奋笔疾书。这几年他接了不少写衙门公文的活，早就熟练的可以不用过脑，一心二用。

罗郁斜倚着门框，懒洋洋地吃着包子，一面道：“太子府而已，又不是皇宫，要混进去有什么难的。“

朱七一笑，没有说话。罗郁看他写得认真，犹豫了下，假做很随意地道，“帮我查一个人。”

“谁？”

“云洛岚。”

朱七长长地哦了一声，，停笔打量着纸上的字迹，随口问道：“你查她作甚？”说着搁下笔，取了案头的湿布擦拭手心。

罗郁道：“她昨天回来了。亏你自称京城八卦百事通，鼻子灵得跟狗似的，这都不知道。”

朱七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打量着他，“她回来便回来，跟我们接的单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留意她的消息？”

罗郁不答他的话，道：“总之你帮我好好查查，她这次回来做什么？是要留下不走了还是只是回来探亲，”他停了一下，想起她父亲出身河下氏族，在京里并无亲友，她回来也是无亲可探，“我看刘卓夫妻俩对她甚是倚重，今后兴许还要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