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拾忆（2 / 2）

宫殿后边有一块云雾缭绕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镜，镜面像水一样。梦中的自己左手拿着苜宿，右手指尖轻点镜面，平静被涟漪所代替，之后镜中显现出来的地方……居然是未央山。

贺非宪站在一边，楞楞地看着眼前的“自己”从体内抽出了两条像棉絮一样的东西放在镜子的两侧，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胸口后，纵身一跃跳入了镜子中。

他想伸手去抓跳进去的人，抓到了一点衣摆却被带了进去，那个梦中的“自己”跳到未央山时，环境并不像自己记忆中的那样平静，而是火星纷飞，数不清的法术在攻击着山顶的巨大屏障。

贺非宪看见那个自己跑过去，施法帮助山顶那个一袭白衣的男人，男人转过头来浅笑着感谢自己，又说了些什么，然后“贺非宪”就走了。

临走时他还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雪白的外衫被泥土和鲜血弄脏，却挡不住那人的清冷气质。男人回头强撑着看了自己一眼，嘴角沾染着鲜血与微笑。

一双丹凤眼，竟是与白之的一模一样。

之后贺非宪跟着“自己”去了未央山的一个山洞里，山洞尽头有个女人，浑身是血地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女人说了什么，将孩子塞到“自己”怀中，等“自己”抱着孩子走出山洞，洞口就“轰”地一声倒塌了。

贺非宪被眼前的一幕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又看见“自己”用一团光笼罩着哇哇大哭的婴儿，之后去了山顶帮助白衣男人。

最后的最后，白衣男人也死了，未央山被保了下来，“自己”拖着满身疲惫用最后的法力将全山恢复原状，回到了婴儿身边晕倒过去，倒下去时“自己”的头还撞到了一块石头。

贺非宪讶然，那石头离自己住的小木屋很近，每次去李洛墓前看他的时候都能路过那处，没想到这石头竟撞过自己的脑袋。

贺非宪就站在“自己”身边，少年晕了很久，后来慢慢变成了一只瘦小的黑兔子。

再后来，他看见的就都是他能记起来的事了。故事里有白之，有霍箫澜，有李暮，也有离洛。

梦境的最后，李洛离开人世，自己随霍箫澜来了天上。

贺非宪悠悠转醒，离洛跪在床边，一看他睁眼就开始疯狂认错：“贺贺，都怪夫君，是夫君错了。之前什么都不记得还对你那样……你若是生气，就打夫君消消气，好不好？”

贺非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床顶，霍箫澜和离洛就屏住呼吸看他，躺在床上的人许久才开口，说出了让床边两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我都想起来了。”

“我不是什么未央山兔妖。我乃南斗六星君之一，第一天府宫，司命星君。”

贺非宪是兔妖不假，但早在一千五百年前就于未央山飞升成仙，并依靠自己的努力成了司命仙君。

因为年龄小，贺非宪在天上就贪玩得很，但介于仙君身份便总是收敛着自己。三百年前好不容易逮了机会，自己便分出一魂一魄守着轮回镜，本体跳到未央山，去人间玩了。

结果这一跳，正逢未央山守山大妖被天界制裁，自己帮他们渡过难关，却失了法力与记忆。

每|刺 |激一回大脑，他便想起来一点。因为缺了一魂一魄，所以修炼总是不顺利。贺非宪说出了一切后，就要下床去轮回镜那里找回自己的魂魄。

离洛和霍箫澜不约而同地说“好”，然后就像带着块宝贝似的带贺非宪去找轮回镜。

虽有霍箫澜的灵珠，但因贺非宪还未拿回自己的魂魄，易被人怀疑，就变回原形缩在离洛怀里去了天府宫。

守门小童恭敬地守在门口两边，离洛假装说自己有些记不清历劫时的事，要去看看轮回镜理理思绪。

贺非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守门小童让开一条路，提醒来人：“仙君在宫中整理命缘谱，还请两位莫要大声喧哗。”

霍箫澜在心里憋笑，你家仙君都下凡玩好久了！然后假装正经地点点头夸了一句：“司命星君真是勤恳。”

贺非宪偷偷瞪了一眼摇着扇子笑话自己的霍箫澜，心想等自己取回一魂一魄，定要与小白一起好好打一顿这个欠揍的道长。

进了天府宫，霍箫澜打量了一圈都不见人，就问被离洛搂在怀里的贺非宪：“你这天府宫，怎么还连个伺候的天女都没有？”

“我不喜欢麻烦太多人嘛，”贺非宪从离洛怀里跳下去，抖抖毛化成人形，“再说了，这么大的天府宫自己清清静静，玩儿的时候也没人打搅，多好呀。”

离洛点着头附和：“我家贺贺说得对。”

霍箫澜胡乱扇着扇子翻了个白眼，“离洛你可真是……哎。”

贺非宪站在轮回镜面前，看到了两侧在空中漂浮的魂魄，它们像烟又像雾，看到主人就钻进了少年的身体。

贺非宪从未感觉身体如此充实轻盈过，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温泉里，连同手指梢都彻底舒展开来。

“贺贺？你……”离洛仿佛吃了一大惊，霍箫澜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贺非宪疑惑地转身让轮回镜化作普通镜子照照自己有什么不妥，他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也惊住了。

穿在身上的衣衫都有些短了，自己的头发又长了些，面容竟是化作了青年模样。

贺非宪走近镜子摸了摸褪去青涩的脸颊，自己这是……长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