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特别章） <深深>孤岛（2 / 2）

“那好，深深，安媛的事，你且不要告诉你哥哥，至少等他高考完好吗？”

等哥哥高考完，他也许会考到很远地方的大学，历经四年的洗刷，会慢慢忘掉安媛吧。这么想着，我自然和母亲达成了协议。

接下来的小半年时光就过得特别快。六月间，下过几场雨，东仙的空气格外清新。

六月下旬，有一个礼拜哥哥在家复习，母亲辞去一切短工，留在家里陪哥哥。

我们学校里，老师也嘱咐着大家暑假里注意安全。聂树对我们说，他暑假里要和家人一起去北京玩，脸上洋溢着笑容。孙驹依然有些提不起劲，对父亲的自杀仍然存有阴影。林大娘总有些心神不宁，有时和她对话她常常思索自己的事而忘记了回应。有一天回家，我看到潘家女婿的那辆夺目的大轿车停在潘家外面，别人说是潘家小姐回娘家看父母。我看着便想起了姜城，从他离开后就很难再有他的消息了，可他的音容笑貌，犹在耳边回荡。我以为在这样一个时节，安媛会照例给我寄来信，诉说近况，祝福哥哥高考成功。不过一直等到六月底都没有等到。也许她也逐渐忘却了。

七月初的夜晚，我记得那是一九九三年七月二日，星期五。那个晚上，到了哥哥返校的时候了。再在学校复习几天，哥哥就要走上考场了。临别时分，母亲抱住哥哥，几乎要哭出来。林大娘也在一旁，说一些鼓励的话。钱叔则在不远处的汽车里等候着。他主动说来送哥哥。

我以为接下来哥哥会像往常一样蹲下来抱抱我，然后和我作别。我甚至已经走上前一步去挽哥哥的手。可是那一刹那，哥哥并没有看我，他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走上钱叔的车，不再回头。

等车走远了，林大娘对我说：“深深，来我家吃西瓜吧。”我在林大娘家里用勺子挖了半个西瓜吃完。林大娘就坐在一旁，有时用手滑过我的脸，欲言又止。

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我很早就入睡。我做了一个香香甜甜的梦，梦里哥哥好看地笑着，静静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个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我从凉席上下来，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出房屋。

妈妈已经接起了电话。

也许是分外宁静，我清楚地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电话那头说：“徐沉的妈妈吗？我是他的班主任。我想问一下徐沉现在在家吗？”

母亲说：“陈老师啊，徐沉发生什么了吗？”

电话那头说：“是这样的，徐沉今天晚上七点就应该出现在教室的，但也有很多学生今天不来学校了，我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不过现在宿管打电话跟我说徐沉说好了要来宿舍的但现在也没来，我就是想问一下徐沉是不是今天不来学校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的脑子转得飞快。就像很多个“一万”里的那一个“万一”。突然就有了最坏的预感，最糟的念头，心上的一座大山就快坍塌。

于是，我跑进房间，打开灯去看那个锁起来的抽屉。

哗的一声，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抽屉里。

而抽屉里，原本应该存放着厚厚一沓信的抽屉里，空荡无物。

我仿佛听到天空一声悲鸣。

最坏的预感，最糟的念头。一切都已成为现实。

一九九三年七月二日。哥哥从此离开了我。

2014.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