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启蒙】你的样子（2 / 2）

“你说得对。”

“所以啊，你看，包行天已经很成熟了，也不再害怕跟别人接触，不需要永远躲在你身后了。”

我终于察觉到了她话里的用意，说：“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她看看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你不觉得你和包行天的关系很奇怪吗？我是说，你和他的确是朋友，最好的朋友，可很多时候，你表现出来的是像一个妈妈一样照顾她的孩子甚至企图插手孩子的一切事。”

“……我没有。”

“每一次包行天总是你第一个考虑到的人，这你承认吗？”

我不说话。

“我是在想，这也许有点异想天开了，你，是不是喜欢他？”

二〇一四年夏末，我时隔一年半再度得到林育生的消息。信中，他写下一个时间，约我在北京南站某处见面。

我原本不想赴约，可是到了那一天，心思总往那里想。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林育生究竟是否是凶手，可毫无疑问的是，他是个危险的人。然而内心不知被什么驱动，对他的好奇或是不告而别的愤懑，最终我坐上了地铁。

那一天，我如约而至。

二〇〇三年。

包行天在隔离之后的几天出院。就像他很多次面临的紧急危险，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惊。

再次见到他，我有些拘谨，总会想起茫茫对我说的话，如同一个紧箍咒困恼着我。

包行天落下了很多功课，我自然变成了那一个帮助他学习的人。

如果回头审视这一段短暂的时间，我觉得每一秒钟都弥足可贵。因为离别的倒计时的步步推进，才让每一个时刻显得分外珍贵。

我们经历了一场第二学期的期中考试，那次考试里我破天荒地考到年级第三。

阿凉成为了合唱团的副社长。她现在学会了开心地笑。

茫茫则在新一届的换届中成为学生会主席，事务开始越来越忙碌。

我以为小分队正在慢慢向稳定平淡过度。以为彼此可以陪伴走过一生。

二〇一四年夏末，我来到北京南。

站内拥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回校的大学生。在人潮拥挤中，我找到赴约地点。

一个男子背对着我坐在月台的长椅上。黑色上衣，黑色七分裤，黑色鸭舌帽。是个年轻人。显然不是我以为会见到的那个人。可我仍疑心地走过去。

“请问……”我一只手搭在了那人肩上，正要说下去，他转过头来。

二〇〇三年的夏季就快到来。尽管SARS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润城人却已抱着对生活乐趣的极大热情投入了烟火大会的筹备中。对我们而言，上一年错过的一起看烟火，一直是莫大遗憾。所以茫茫说，这一次我们说好了一定不走散。

六月的晚上，父母外出，我在包行天家中小住一晚。其实他搬到新城以后我就很少到他家。

临睡前，我们一起看了一个小时的电视，在包行天妈妈的催促下才上床睡觉。

我们躺在他的小床上，共同裹着一条被子。女生们常常就会这样说一些私密的闺房话。可我觉得尴尬，只迅速地说了一句晚安。

但在余光里，我看到他落寞的眼神。

“你还好吧？”

包行天看着我，说：“启蒙，我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都会一起分享？”

“……嗯。”

“那我们交换秘密吧，”他自顾自说起来：“等会儿你要告诉我你的一个秘密。我先说我的。”

他说：“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圣诞节那天你说在路上看到了我妈妈？那时候我极力否认，是因为我知道那是她……而她那时候，和别人在一起。那个人是她医院的医生。一开始我也觉得没什么，我不能想多。可是后来我又看到他们在一起……他们在车子里亲吻。”

我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泪花，想制止他说下去。

“你别急，还没完呢，启蒙。上一次我们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个新闻你还记得吗？上面写的那个被害的警察叫包淮南，对，那就是我爸爸。我和妈妈刚搬家的那会，她告诉我爸爸是病故的，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这就是真相。看到那个报道的时候，我几乎就知道了那就是我爸爸。所以，我在后来问我妈妈，她才终于承认，我爸爸是被人杀死的。”

“你别说了，”我隐忍着轻微地抱住他：“快点睡吧，不要再说了。”

他打了一个哈欠，困乏地说：“那你也要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哦……”他说着不一会儿就睡去。

暗夜里，我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包行天。曾几何时，他稚嫩的脸上写满无忧无虑。可是在我根本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岁月的苦难已经染上他的眉头。

我渐渐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看着睡熟的他，我俯下身，颤抖着吻上他的嘴唇。

对不起，这个秘密我无法与你分享。

月台上，等候的人转过头来。

他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可是他的眼神依旧炯炯明亮。

此刻，他和我一样有着震惊的表情。

即使时隔十一年，我们依然能一眼认出彼此长大的模样。

2014.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