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插曲】苏载山的故事（5）（2 / 2）

“为了找到杀死他的人，你帮我这次吧。”

苏载山离开了天津，没有去看望我妈苏在德，或是在静海的我姥姥。等他回到唐山的时候，西川正火急火燎地等他，一见到，迎上来说：“你可算回来了，邱哥快来了，我正愁怎么说你去哪了。”

苏载山说：“他来了，恐怕我们都要走了。”

晚上，邱哥见苏载山。苏载山现在看到他，还是能够想起几年前在静海遇到他的时候。他甚至幻想着，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遇到他，也许自己现在早就脱身，过着……自由的生活。虽然他从没尝过那样的生活。

见面第一句，邱哥说：“当家的准备全面撤离唐山了，派我过来收尾，这两天你带着大家去秦皇岛。”

苏载山笑了，说：“何必要我去？玉龙这几年本就不把我当亲信，什么事儿我都得听人家传言才知道。既然不信我，何必一直留着我？”

邱哥说：“你别这么说，你到底是从前的旧人，手足之谊总胜过旁人。只是你原来终归和大当家亲一些，又凭空消失了好几年……玉龙他不得不疏远你些。”

苏载山说：“邱哥，你这些话可是矛盾得很。”

邱哥叹了口气，说：“实话和你说吧，如果是前一两年，你想走，玉龙未必真的不肯放。只是现在，情势变得太多了，所有人都在一条船上了，没有人能想走就走了。”

苏载山说：“哼，他自己干下的那票事，现在又没胆子了。”

邱哥说：“他也是为了弟兄们……你知道玉龙他从来是不喜欢把帮派的事放得太大的。这次的事，实在是为了报当年警察对我们的大仇，又顺带捞一大笔，好让我们从此洗白。”

苏载山说：“洗白？”

邱哥说：“其实这也是玉龙思考了很多年的想法。他对我说，自从当年团泊洼爆炸以后，他总想让这些还在的弟兄们可以活在光天化日底下，吃得饱穿得暖。这次的事，是他干的第一票也是最后一票。等过了风头，我们有了钱，就不用每天这样活着了。”

苏载山没有再争辩下去。

几天以后，留守唐山的所有人撤离。这几年静海派在唐山的所有踪迹，一夕之间，人去楼空。临走的时候，西川说：“姓宋的说那个章明还没找到。”

苏载山说：“兴许是溜走了吧，他要走，我也不留，到时候和玉龙说一声就是了，他要找人让他自己找去。”

苏载山来到了秦皇岛。很多年前，他和认识的几个混混四处游荡，唐山，承德，张家口，蓟县，去了好多地方，唯独没来过秦皇岛。静海派的新巢，在海边的一所貌若寻常的工厂。玉龙不在那里，除了邱哥等几个老人，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只是有时会来到工厂，没待多久就走掉。苏载山来秦皇岛以后，一次都没和玉龙说过话。

进入夏天的时候，苏载山终于去了趟山海关。他对西川说：“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这样好。”

西川说：“我出生在塘沽，看海看得多，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苏载山笑了，说：“真好。”

老严那里始终没有消息。他离开了唐山，也很难再查到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漫无目的地留在这里。

十月，进入秋季的时候，他才明白此中的因缘际会。

那一天，他和西川走在秦皇岛的海边，踩在沙子里，任由着慢慢陷落。忽然，西川指着海边说：“那边好像有人！”

他望过去，像是有人躺在海面上，随着波浪在漂浮。

两个人小跑过去，进入到冰凉的海水里。苏载山一阵冷得发抖。他们把那个人一起拖上岸。那个人吃了些水，西川熟练地给他排水。

苏载山却退到了好些远外。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个昏迷的人。他一瞬间知道，这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郁锡山，你回来了。

201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