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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春树】铜雀三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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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适时插嘴道:“都少说点话吧,吃饭,吃饭。”

过了晚饭,林艾跟家人说送我回去。我们踱步在她家小区里,天空乌黑。我说:“外面怪冷的,我走几步就到住的酒店了,你快回去吧。”

我走的时候,听见她说:“聂树,你明知道我一直在利用你吧?”

我转回去直视着她,说:“你明知道我一直真心喜欢你。”说完,我轻轻微笑,和她告别。

离开大连的时候我没有声张。我买了清早去往东仙港的船票,在冬季的海洋里离开大连。渡轮驶进雪湖南段,伴随着拥挤的人潮,我回到东仙。

五月二十日晨。

北京下过一阵雨。飞机抵达首都机场的时候,邻座的一个毛孩子把饮料洒在了我的身上。我尴尬地在机舱卫生间里换了衣服,然后火速奔往行李转盘。在回学校的路上,换回了国内的手机号。

我调到那个号码,发短信写道,半小时后,到楼下来。然后对出租车司机说:“不好意思,不去J大了,去P大吧。”

北四环堵车,将近一个小时后才开到中关村。当我搬着重重的行李满怀着歉意一路小跑到P大宿舍楼下,那里什么人都没有。顿时感觉自己是一个傻逼。然后我拨通她的电话,一直显示忙音。像个傻逼那样回去吧,我心想。于是搬着行李又折返到中关村大街,重新拦了辆车回J大。

半年不到前,我申请到德国交换一学期。是还在春节的时候,先从东仙去青岛,从流亭机场登机。五月二十日,我结束一学期的交换,回到北京。不堪时差的重负,在回到阔别一学期的寝室以后,我立刻倒头睡去。

晚上八点,我终于醒来。

二〇〇四年开春季节,我重又回到北京。春节里常常在家乡的小城市游走。很多年前以为东仙城东就是富庶的地方,见过了首都才知道,原来家乡也不过是全国毫不起眼的一个二三线地级市。越是这样,我越是舍不得东仙。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好多次,我徒步走过雪湖大桥,走回曾经铜雀巷所在的地方。那时候的人一个一个飘散到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唯一还有些许消息的,只有钱叔和孙驹一家。他们两家人去了青岛,据说住的地方彼此还不甚遥远。初中的时候听说,孙驹读书特别好,这原也是可以想见到的。钱叔自从阿姊死去之后,完全一个人生活,和旁人几乎没有联系。这些人,再后来也就没有消息了。

直到二〇〇四年春季,孙驹出现在我的人生。

那一年春天,刚刚考完一门随机过程期中考的下午,在教学楼里自习的时候,她的电话毫无征兆地打来。我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接起电话。自从年初春节在大连与她告别后,我们就很自然地联系淡了。我一直暗恨着那晚自己言辞,像说了一半的话但并没有说下去。

“聂树。”她在电话那头叫我。

我的心跳正在加速,捂着胸口说:“怎么了?”

“噢,有个人你该见见的。有空的话,你明天来五道口一趟吧。”

第二天中午,我如约来到五道口的快餐店,林艾在里面对着我坐着。我看到她对面的人的背影朝着我,一步步走过去,越发犹疑。等我走到那人面前的时候,我分明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我失神地一笑。

林艾说:“你还认得出来吧?这是孙驹,我们彼此都十年没见了。”

我在林艾身旁坐下,悄悄打量着眼前的人。的确,我一眼就能联想到八岁的那个孙驹,永远隐隐带着不可一世的默默的骄傲的样子。我曾经不爽他很久。

孙驹也看着我,开口说:“没想到,我们三个都能在北京上学,还能遇上。”

我看着他俩,问:“你们怎么遇上的?和我说说。”

林艾飞速瞟了孙驹一眼,说:“噢,是我去他们学校听讲座的时候,孙驹是场务,我去得晚了,他领我去空座,我越看他越眼熟,才认了出来。”

我看着孙驹,说:“你在什么学校啊?”

孙驹说:“T大。”

我微微一惊,但也早在预料之中,道:“那我们还是做一张高考卷的呢,你一定上七百了吧?”

孙驹轻笑道:“啊,其实我是竞赛保送生,没参加高考。”

我暗暗提了口气,顿了顿,挤出几个字道:“好厉害。”

孙驹感叹道:“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有时候,很想回到铜雀巷的日子里,回到没有烦恼的童年。可是看看我们现在,都变了。”

我说:“就算是那个时候,也不是没有烦恼的吧。”

孙驹瞥了一眼林艾,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下去。

临走的时候,我们互相拥抱。孙驹格外用力地抱了抱我,对我说:“聂树,不管你信不信,我始终觉得,我们应该互相信任、互相依靠。你有事一定要记得找我。”

大一学期末,再度见到林艾。我对她说:“我那次和你说的话,你忘了吧。”

她说:“哪次?”

我说:“就是我去你家的那次。我那时候神情错乱,喜欢说胡话,你别介意。我不想因为这,让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林艾听我说完,说:“聂树,其实这一年我过得可能比你还混乱。我曾经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一起的人,却不到半年里就被我推开。我曾经以为已经是历史的你们,却一个个重新出现。老实说,我现在很乱,理不清思绪,很多事交杂着,所以我很难去理会你的心里的想法。可是,无论过多久,我们还是‘铜雀三侠’啊,哈哈哈。”

回东仙的火车上,遇见同样回青岛的孙驹。我们面对面坐着。我说:“孙驹,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事吧……”

五月二十日晚八点。

我从寝室醒来的时候,天昏地暗,看了下手机才确定时间。通话记录里,有两个她的未接来电。我揉了揉眼睛,打过去。过了几秒,对方接通。

我说:“你今天人去哪了?我刚回国就去你宿舍楼下了,你还消失了。”

对方说:“你自己睡到这会儿才醒,怪我?”

我说:“你在哪儿啊?声音怎么这么吵?”

对方说:“要你管。我和你说过的吧,这德国你去了,回来就别想我和你还好好的。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做你女朋友了。”

我说:“你他妈什么意思?”

对方说:“聂树我和你说实话吧,我们毕竟好过一场,我不想你卷进我的麻烦里。我现在遇到点事,很麻烦,你是老好人,你就当没认识过我,这样你才能……过你的安稳日子。”

我终于听出来,她所在的地方是某处火车站。我听得一头雾水,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不行吗?”

对方说:“聂树,这是你根本不可能解决的事情。不说了,我要挂了。对了,我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离你的前女友那些人远点儿吧,他们麻烦着呢。”

说完,秦艾萝挂掉了电话。

二〇〇六年五月二十日,一直到这一天完整地过去,我始终是那个故事的不知情者,局外人。后来我听说他们的故事,可那是与我无关的故事。

那一天起,“铜雀三侠”就不复存在了。

2016.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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