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47 【Amy】后盾(2 / 2)

加入书签

姜城思考半天,终于说道:“您知道苏载山生前努力的事是什么吗?”

苏在德不语。

姜城说:“苏载山是一个……好人。虽然一直到他死,他都因为静海派的身份被误解,可是他所努力做的事情,是好事。他和交给你这个箱子的人,一直都努力着把八六年运钞车抢劫案的真凶绳之以法。我听说,他之所以会去杭州,是为了彻底披露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但在这之前他自杀了。你所长期以来保管的这个箱子,里面是他们两个人找到的证据。”

此时此刻的钱叔,躺在病床上依靠氧气罩艰难地活着。窗外面初春时节鸟语花香,阳光正好,而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钱叔。”我轻轻唤他,没有温情也没有漠然,只是叫一声名字。

“深深,”他也叫我,道:“你都这么大了。我却要死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就不废话了。我死之前,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如果我来不及说完,孙驹会告诉你,我已经全都告诉他了。”

我说:“当年的事情,我哥哥被绑架,林大娘已经告诉我了。”

钱叔说:“我知道,我听说她去世的消息后就猜到她会全告诉你。可是我要说的不止是这个,是连她都不知道的事实……你现在每个月收到的三万块,是我汇给你的。”

我微怔,道:“为什么?”

钱叔说:“我对不起你们,这笔钱本该就是你们家的。这是当年你爸爸情急之中交托给我的,他那时候来不及回东仙,正好在外面遇到我,就托付我了。我始终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九三年你哥哥被绑架,绑匪指明要你爸爸留下的东西,我才想到去看。那一看,我才发现里面除了一笔十几万的现金,还留了好几个账户的信息。深深,我当时财迷心窍,见钱眼开,竟然就动了歪念。”

我听着,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冷冷道:“所以你为了那些钱,罔顾我家人的性命?”

钱叔说:“对不起深深,我不狡辩,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扣下那么多钱,却还是没保住我姊姊一个月的命,这是我最初的报应。后来我搬去青岛,自以为过上了好日子,可是这十年的工夫,我身体无端端就垮了,这是我最后的报应。我一查出癌症,我就想到我多么对不起你,所以开始每个月给你汇钱。”

我说:“你想要听原谅的话,我是不会对你说的。”

钱叔说:“随意吧,反正我都要死了。对了,你还要小心……”

这个时候,孙驹闯进来,语气急促地对我说:“快走,这里不安全。”几秒钟后,我听到楼下传来的打砸的喧闹声。

告别苏在德母子,我们回到车上。我抱着箱子坐到副驾,我们没有就此离开。

我摸着箱子,对姜城说:“我们经历的这一切,真的可以因为这个而结束吗?这几年我经历了太多,我以为以前的我是绝望的,但是直到现在,我发现现在的我才是真正对一切绝望。”

姜城说:“你总要相信有希望。”

我凝思,道:“可是姜城,如果在我经历了这些事以后,连我自己都变了,你还会觉得我值得原谅吗?”

姜城说:“你做错什么事了吗?”

我说:“如果有呢?”

姜城不语。

我笑道:“果然是警察,从不讲假话。”又道:“苏在德,是我见过那么多人里很特别的一个人。感觉她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她却成为时间的一把钥匙。”

姜城说:“她刚才说的话里,提到这么多年都有人找她家的麻烦,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一提,可她为了守着这个箱子,守着一个承诺,肯定付出了很多不容易。”

孙驹带着我从重症病房跑出去的时候,我们这一楼层才刚开始乱起来。很多个黑色西装的保镖跑到这一楼来,强行出入各个病房,肆意打砸,没有人敢拦他们。我没有多想,跟着孙驹离开了北医三院。他拉着我一路到了学院路上的公交车站,我们才坐下。

我喘着粗气,说:“什么情况?”

孙驹说:“那些人冲着钱叔来的。他有告诉你现在的情况吗?”

我又说了一遍:“什么情况?”

孙驹说:“钱叔全都告诉我了。当年绑架你哥哥的那伙人,在你妈妈死了以后就消失了。我想大概是他们确定想要找的东西不在你们家,所以不露痕迹地消失了。但是他们应该没有放弃寻找每个线索。钱叔从开始给你汇钱之后,没有多久就开始觉得被人跟踪,他才想到应该是自己被那伙人注意到了,所以后来不肯在青岛的医院治疗,跑来了北京。他也许只是想赎罪,可是他没料到他把你重新推进了危险。”

孙驹冷峻的几句话,一下子让我慌张起来。八岁那年亲历的事情,我曾经只是以为是我们家庭自身的不幸,却未曾想过从外面伸进来的危险。现在,同样的事情眼看着将要再度上演,可是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知道。

我说了一句脱口而出没有细想的话。我对孙驹说:“那我该怎么办?”

孙驹也是一愣,旋即说:“你相信我,我来做你的后盾,做你的盟友。那个时候我什么也帮不了你,现在不同了。”

我说:“你能怎么帮我?”

孙驹说:“钱叔自从发现危险以后,我就开始帮他。在那之后他每次汇钱,都是先通过我,再由我用其他账户转给你。”

我说:“那你不是把自己也变得危险了?”

孙驹说:“我说了,我是你的后盾。”

说话间,公交车来了。我起身说:“我要走了。”孙驹没说什么。临别之际,我说:“这次太突然了,该叙叙旧也没叙旧,下次我约你吧,再好好聊。”

当晚,我收到孙驹的短信,说钱叔在医院去世。几天以后,我、孙驹、聂树,曾经的“铜雀三侠”终于再聚首。

五月二十日深夜。

过了收费站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又重新回到了北京的地界。这一天马不停蹄见了许多人,那么疲倦,可是我心里总是希望有下一站,希望苏在德再让我们去找个谁,那个人再让我们去找下一个人,如此我们沉醉在奔波中,好像不会停止。

可惜游戏停止了。

回去的路上,我问姜城我们该怎么办。

姜城说:“我有一个很感激的前辈,他当年照顾我很多,他现在在最高检工作,我去找他一定可以。在那之前,你一直待在酒店里,别出去。”

我说:“那以后呢?你就一直过着幸福的家庭生活,享受人生?”

姜城说:“这一次在天津,我想到我以后应该做些什么。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得去做。”他顿了顿,道:“在塘沽见到的林育生,其实我以前就知道他。从前我在南方遇到过一起杀人案,他是那起案子的嫌犯。可是没有证据,唯一的证据是他出现在医院的画面,还有他是之前死者丈夫被害案的通缉犯。”

我说:“怪吓人的。”

姜城说:“刚才他跟我说,他没有杀人,一个人都没有。”

我说:“你信他?”

姜城说:“我不知道。不过那是我经历过为数不多的没有了结的案子,我想结束它。”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的故事的结束,又是新的故事的开始。只不过,那个故事再也与我无关了。

离开东仙的时候,安田太太打电话和我告别。到最后,她对我说:“你有空去看看姜城吧。”我说着好,然后挂断电话。

到最后我也没有那样做。

走的时候回到雪湖东岸的火车站。很多年前,这个季节的雪湖是一定冰封的,那是我童年里重要的记忆。现在,雪湖却平静,往来迎送客。我知道我只是过客。

2016.9.16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