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特别章) <小阮>如梦(2 / 2)
林茫说:“你都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一愣。
林茫说:“我说了我叫林茫,你还没介绍过自己呢。”
我说:“啊,我以为李正述都告诉你了。你好,我叫唐小阮。”
林茫说:“你的名字也不错啊,虽然简单但还挺好叫的。所以想必是父亲姓唐母亲姓阮?”
我笑道:“你很聪明。”
林茫继续问:“所以唐小姐是土生土长的青岛人?”
我说:“是啊。”又道:“林小姐是查户口吗,问得好细呀。”
林茫说:“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儿南方口音,就顺便问问。看到唐小姐你,我顿时想起了一个人。”
我笑道:“那是我的荣幸啦?”
林茫说:“我想起了李正述的高中初恋了。你放心,那可不是我。”
我终于没有耐心和她扯下去,打断道:“我和他过去的事情,我们早就说好不再提了。眼下重要的是我们的未来。”
林茫也终于收起笑容,肃然道:“可你知道,你们没有未来的。”
我不语。
林茫道:“唐小姐也是聪明的,不可能这么久了察觉不出李正述是怎样的人吧。究竟是爱得有多深,才能故意忽略掉那些事实。”
我说:“我听不懂。”
我们之间一阵长久的沉默,仿佛对峙。然后林茫的声音传来,说:“是你吗?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但也一直不敢确定。是你吗?夏蒙蒙。”
我长吁一口气,定定地看她,道:“林茫你果然聪明,记性也好。你猜对了。”
林茫说:“你知道吗,我们大学毕业那年,曾经有段时间,一个高中同学说你在网上出现了,我们热议了一阵子呢。那个同学说你只关心李正述,和从前一样。”
我渐渐有些站不住,心虚地扶着墙边。为了掩饰,我提高声音说道:“可我现在是唐小阮,是从小生长在青岛的唐小阮。我在地铁上认识李正述,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开始疯狂地追求他。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明天就要结婚了。你只是他无关紧要的一个高中同学,你算什么跑来我家想要毁掉这场婚礼?”
林茫说:“我没想毁掉你的婚礼。我只是庆幸一个过去的朋友过得安好。”
朋友一词,让我登时哑然。我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说:“林茫,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讽刺,一直到现在,认出我是当年那个夏蒙蒙的人,只有你一个。当我在地铁上见到李正述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认出我来。我不知道我该庆幸还是懊恼。他一点都认不出我了,而这竟成为我们能在一起的前提。这是不是讽刺?”
林茫说:“你了解李正述吗?我觉得如果你对他的了解至少和我一样多的话,你应该想到,其实李正述可能不是没有认出你。你想想当年我们外市班那么团结像一个家庭,每个人的脸、名字都历历在目。我一个副班长尚且能记得你,李正述他那么负责任的一个班长,就算一开始没有认出你,难道他这么久以来都被你蒙在鼓里?”
我的心更加不安起来。我过去两年来的认知仿佛就要崩塌。可我还是垂死挣扎,说道:“那又怎样?我和他还是要结婚了。林茫,你说这些难道是希望我现在退出吗?你觉得我现在退出了便宜了谁?你这是在让我成全他和蒙太奇啊。”说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道:“林茫,你心里真的想让他们两个重新在一起获得幸福吗?你不想的!李正述和我提起过方涧的事,你不就是为此和蒙太奇都绝交了吗?你看得下去他们幸福吗?”
林茫的脸色此刻也是铁青。我知道,胜利的唯一方法只有攻击。
“夏蒙蒙,”林茫过了很久说道:“我和你说这些话不是让你退出,只是想让他知道你到底是怎样想的,也好让他借此想清楚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皱眉道:“你说什么?”
然后,李正述用我给他的钥匙开门进来。外面开始下小雨了,他身上微微有些湿。他一身帅气的西装,和我和白色婚纱那样登对。可我却花容失色。看到他走进来,我彻底跌倒在地,狠狠瞟了林茫一眼,说:“你打电话给他。”
林茫说:“我本来就是心机婊,不亚于你。”
“小阮。”李正述叫我的名字。他走过来,把我扶起来坐下。
我握紧他的手臂,嗓音苦涩,说:“是你说要和我结婚的,你要和唐小阮结婚的。就算你不是真心的,就算我骗了你,可是这两年的陪伴难道说没就说吗?”
他低下头,沉沉道:“对不起,蒙蒙。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耽误你。我以为我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成家,追求普通的家庭幸福。我一直在耽误你,是我的错。”
我愕然,随即苦笑,道:“你早就认出我了。”
李正述说:“地铁上的第一面,我觉得你有些眼熟。后来你出现得频繁了,就让我真的开始怀疑。再加上我又去问了问李倩,她把你们的聊天记录转给我看,然后我才真的相信你是夏蒙蒙。”他顿了顿,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当年发生了什么,我是班长,班主任和我提过。所以我一直不想戳穿你,让你想起你的过去。我以为,既然你想和我在一起,我就成全你也好。”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泪流满面。我哽咽道:“原来,原来我几年的心计,全都是跳梁小丑,我反而被你骗了。”
李正述说:“我们走到这一步难以挽回,全是我的错。可是蒙蒙,我到现在才明白我没办法和你结婚。”
我的脑中闪现我的父母,我们的不幸。然后我笑了,说:“你做了一个好的选择,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做。而且,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的。和你结婚的人应该是唐小阮,不是夏蒙蒙。夏蒙蒙只是很多年以前一心暗恋你的女生,她已经死了。”
我说完这些话,忽然感觉很累很累。十年的时光全都积压在我身上。我听到林茫对李正述说:“你想找他就先去找他吧,我先留在这里。”李正述无声地告辞。
林茫坐在一边,对我说:“我知道我们这些人对不起你,可是只能这样了,我们只是普通人,只能尽力让能够幸福的人幸福。”
我笑了,道:“所以我就是不该幸福的人啊。”不待她安慰,我又说:“林茫,帮我脱下婚纱吧,它好重啊。”
林茫过来帮忙,当我终于从婚纱里逃脱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倒在她的怀里大哭起来,哭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从记忆中回过神,我妈蜷缩在床角看着我,依然沉默。两年前她就因为表现良好而提前出狱。回到台州,她早就什么都不剩了。她一个亲人都联系不上,有关部门给她介绍了工作,在小镇的旅馆上负责清扫,平时就住在阁楼。两周前我终于得到她的消息。现在她在我的眼前,一切恍然如昨。
“妈,”我对她说:“这十年像我做的一场梦,梦醒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是你换给我的生活,可我还不如你呢。我丢掉了我的名字,丢掉了我的脸,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慢慢,女人的手朝我伸了过来。
我想起十年前她如何把沉睡的我弄醒,然后伸过手来抱住我,不停地对我说:“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我的眼眶在此刻湿润。我迎上了她的手,虽然已经晚了很多年。
2016.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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