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2 / 2）

男子闻言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摇着头看着这对宝贝，颇有些无奈。等人笑完了，他才把脸色正起来，对着徐云叮嘱道：“云儿，你也别整日就顾着同秋先生玩闹，学习是顶要紧的事儿，秋先生学富多，作了你的老师，应该和他多请教请教。”

他家长辈常年走商，见惯了事，家里人说话间并没有太大的规矩，倒是小孩子瞬间被娘亲挤兑了个大红脸。

他刚在肚子里憋屈了两句，又听着老爹的话，心里虽实在是不认同，但面上还是撇撇嘴，皱巴巴的摸出两分小模样来恭谨道：“孩儿知道了。”

还没等男人应声，妇人听了倒是先微微摇了摇头：“秋先生，唉，秋先生哪里算什么正经学问？平日里够足了不着调了，同云儿耍一些还成，别真给带偏了才好。若是镇上有其他先生，也打算着多请一个好。”

徐云听了这话立马就急了，想狡辩两句却组织不起语言来，无从下口，只好一嘴巴子支支唔唔：“……别……别呀阿娘，秋先生教习很好，我有在好好学…”

妇人一眼瞟过去，立刻就清楚他那九曲的肠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了：“你学什么呀？就是喜欢同秋先生玩闹听他讲故事陪你过家家吧？”

小孩儿委屈低了声音：“...... ......没......没有......”

妇人又道：“求学问道的事情怎么能总是想着玩乐呢？”

这话也算不上训，但徐云很快就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尽管他娘亲说的全都是事实，可他委屈归他委屈的，小孩子就是有不讲理的特权。

当然也有挨打不可问的义务。

好在家里两个大家长，一个唱了白脸，另一个就得出来唱红脸，省得中间的小团子吊着心肠七上八下，不利于成长健康。

男人在一旁眼见场面即将收不住，连忙招笑出来打圆场：“镇上地方小，暂时也没有其他的先生了不是？再说秋先生还是老丈看好的人，虽是流气了些，但还是有些实货儿，不会害了云儿的。暂时不换，啊，暂时不换。”

妇人白了他一眼，又看着憋红了脸准备就打算哭出来的小团子，只得掐腰无奈道：“你呀，就是惯得他。”

可说归说，一家之主这么放话，总也不能驳了他，两人只好松口。

而且妇人回过头仔细想想，徐云丸子还小，他家是商贾家，也没什么非要科举功名的执念，加之秋先生又总是和秋叶呆在一块儿——

尽管秋先生做人做事总让人不大不放心，但秋叶却是一等一的实在人。小可人儿贴心，大事上不大会容着秋先生乱来，跟他们呆着久了，受着点影响，大约也能学点好的。

这么一想，妇人的心下就稍稍缓和点了。

妇人脸上变幻的风云徐云看得一清二楚，他点点头，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

眼看大局暂时定下，小团子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虽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地想着他爹的胡话，心道：秋先生能教我什么？他顶顶多教我怎么在爹娘面前装模作样地装乖卖傻。

想着便隔空吐了吐舌头，撒娇似的。

然而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秋先生在，就意味着他的快活日子还有几遭，这点小时光小算计可得宝贝着，要不一不留神就溜得没处剩了。

好不容易虎口脱险，他傻了才往回撞。

他们一家子说的秋先生大名秋不正，现下正寄身在小镇桑中，赖在李家的余荫下作个无所事事的教书先生，主要的职责就是陪李家的小少爷徐云玩玩儿，剩下的时间没事赊赊饭账，逗逗花招鸟，胡天侃地，好不无赖。

秋叶便是秋先生嫡亲的妹妹，与秋先生不同，是个本本分分的实在人。

秋先生说，他原本是个寒窗十年苦读的博名望的读书郎，只是后来出了些意外，把自己的身子给伤到了底，于是科举无望，只好曲线救国求生计讨生活。

秋不正，这人从名字上听起来就非常的敷衍，明显的点名了这人是个天生的坏水胚，十分不利落不正经，糊涂蛋似的昭示着什么。

但要有人问起，他对着这个名字对应起来倒是头头是道的，编出了一套说辞，听起来还怪像那么回事儿——他说这是因为他是个早产儿，比其他正常的孩子早了俩月出生，还没等他娘发号施令，他自己就先急喘喘地从娘胎里跑了出来。

他爹是个文化人，满肚子的墨水平日里无处泼洒，好容易有个地方可供他发泄，就寻思着起了这么个白号。

“不正”，意思是不正时辰，不正规整，行道外，五行中。希望他不被世道所束缚，超脱凡尘的做个“道外人”。

秋先生小脑袋瓜一歪，自觉听懂了他爹的意思，于是十分的不负爹望，超脱凡尘超脱得很有一套，把“不正”这两个字发挥得完完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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