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会三（2 / 2）

徐云眨了眨眼：“还要打......那万一下次我们输了怎么办？”

秋不正楞了一下，不知他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随后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逗乐了，他倚在椅子上无声地笑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在抖，他那身体本就是不稳固的骨架，差些把自己笑得魂飞魄散，他笑了好半晌才直起腰来：“那也没办法了，安静躺尸认命，大家下辈子改头换面，一起做个上蛮人好咯。”

徐云听懂了这人话中的取笑和敷衍，有些不服气，想要和秋先生吵吵两句，可身体不听话，腰杆也直不起来，脑子里的意识逐渐天高地远，飞到了不知哪一重的云霄上，帘帐外头的话语越来越轻，直到听不见了。

不知是不是受了秋先生睡前故事的影响，他感觉到自己有些缥缈，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幻，有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吹道：“......北疆来信了......”

他看到房间里的灯火被风吹灭，窗外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纸窗户薄薄的一层，外边什么光也不见。徐云心想，秋先生本来眼睛就不好，这一来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可他困倦得很，身子轻飘飘的没有力气，也没办法替先生掌起火光。

秋先生坐在床边呆坐着，举目无光，只能看见一粒黄沙直直地落入了眼中，倒不见泪，只是生疼。

后来又是天旋地转，他突然身在十几年前遥远的雁去，风和火呼啸着从身旁掠过，都是一些陌生的城池和陌生的风景，可他莫名就是知道，这里就是雁去。

徐云也终于能确信，自己确实是在做梦了。

小小的人儿站在漫天长夜的街道上，天上没有南归北去的大雁，只有亮得刺眼的暖橙色辉映着整个天空，满城都是火光。

他身边不停的有人跑过，不要命一般地跑，一边跑一边压不住歇斯底里的大叫，又因为太过恐惧，拼命压抑着叫喊声，压出了满脸的泪水。

年轻的母亲怀抱着孩子在人群中挤身，衣领衬口凌乱又脏，露出了匆忙的大片皮肤，衣冠凌乱地在人群中叫喊，她看护不到自己的孩子，只能拼命地扯着孩子的一条衣袖一只手，把人抱在怀中，想尽办法不让孩子掉下去；还有年壮的男子嘴上骂骂咧咧着什么，眼睛里淌下一点点的水光，跑着跑着便摔了一跤，整个人打了个滚儿，狼狈不堪；有人抄起了农家用的铁器作物，有的往前跑，有的往后跑......有人藏在屋子后边，火势烧得猛烈，带火的檐边塌下来，烧着了下边躲藏的人，那着火的人跳出来，发出了痛苦的嘶吼。满城都在跑动和尖叫，人声鼎沸，却在混乱和血光之中......

徐云从来没有去过雁去，却觉得城中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了一般，连带着梦中没有的昔日平和景象好像也是他熟悉的一部分。

包括现下恐惧惊慌和绝望也是很熟悉的一部分。

他人在梦中是模糊的，一动不动地跟那儿戳着，人群没有注意到他，从他身上直接穿过去，他一动也不能动。

接着压着人群的上蛮士兵随后追过来，那上蛮的士兵果真有说书先生说的山高。徐云被追在前头的士兵注意到，但那小小的身躯却也没被当作一回事，有个士兵用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来吊着，想都不想，直接用那传说中磨盘大的锤子往他的肚子上一锤！

然后他就睁大了眼睛，被吓醒了。

集会的两天时光匆匆而逝，徐云巴眨着眼睛，冷汗从额头上掉下来，才发现原来是大梦一场，他们逛完了集会一程，大包小包的揣着，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三人一行带着东西太多，从桑上租了辆牛车，正慢悠悠地赶着。

徐云大概是玩得有些累，牛车缓缓地走着轻轻地摇一下，太过悠闲，竟让后头的小孩子这么挨着就睡着了！

秋叶在前头赶着车，什么都没察觉，反倒是身旁骑着驴的秋先生好似冥冥之中有所察觉，他怀揣着手，偏了头靠过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云儿？”

那双眼睛是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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