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护着一盏灯的盲人（2 / 2）

赵嘉柏静静地想，是了，六年前——他出了挺大的一场车祸。这么想着想着，他突然发起抖来。

那次车祸他失了很多血，因为血型太稀有，一时之间很难找到血源，只有近亲供血。那次他能醒过来，真的是捡回的一条命，但他还以为他的血型也不是那么天上有地下无。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说他的二哥也给他献了血，被抽得太狠，久久缓不过神来，为此他的大哥和父亲差点决裂。

赵二，赵牧，赵湛平和陈晚，四个人都觉得无心宣扬这件事。赵二不想让他愧疚和认为自己可怜，赵牧亦不想让他过于腻上赵二，赵湛平觉得无须破坏多年平稳的家庭结构，反正也是叫一声哥哥，而陈晚，则想竭力掩盖过去那一场让她胆战心惊的记忆，不让它浮出水面。

就这么，赵嘉柏被瞒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无事，一个孩子，无事。

甚至连这一刻守在病房的赵牧都想不到，他的小弟弟内心经历了怎么样的激荡。

“我一直觉得Kenth是内心很安定的人，他一向没什么情绪，学业上话也不多，但句句都能割到肉上，这么聪明的人还没有弱点，太可怕了。直到你那次出车祸，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路都走不了，是给人抱上车去的，那天接他的人，就是你叫的大哥。”

“我几乎能一秒钟察觉他们的微妙关系，因为很明显地记得Kenth当时僵了很久。后来Kenth回法国，也是你大哥抱回来的，但那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我问起他出了什么事情，他才慢吞吞地给我解释了一句：他的光差点灭了。”

走廊很安静，赵嘉柏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个小针眼，他刚才给赵二抽了几百CC血，保住了他的命。

看着看着，眼睛立刻花得不成样子，居然看到自己手上插了一根输血的管子。他猛地一愣——

仿佛是看见了冬天黑夜里，小心翼翼护着一盏灯的盲人。

赵二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他的手指一动，面前眼睛猩红的男人立刻握住他的手，喜得疯癫一般，叫他：“赵二，赵二??????”忽而转头，失心疯地嚎：“医生！医生！”

赵二微吊着口气，一张脸孔毫无血色，眼皮翻了几翻才睁开眼，有模模糊糊的光斑从眼前飘过，耳边的狂躁是远在千里的火车声，他张张嘴，几乎不像在人间说话，低低地叹：“嘉???嘉柏??????”

赵牧跪着亲他的手，看着他残破的模样，心在油锅里翻滚，几要窒息，疼了好久，才终于说了句他爱听的：“没事，你被担心，赵小狗没事。”

伏在床上的人听了，反应五秒，方才在嘴角扬起一个细小的、一闪而逝的笑容。

但这笑容还是叫赵牧捕捉到了，他永远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能把赵嘉柏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更不理解是什么支撑他把另一个人的存在看作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没有受过赵二受过的那些苦，所以永远不能理解。如同赵二没经历他的少年时代，就不懂他喜欢一样东西不折手段非要得到的理由。

赵牧从一开始，就知道赵二是陈晚的进赵家前生的孩子，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赵二和赵嘉柏是亲兄弟，才容得下赵二几次挑战他的底线。

赵二能到赵家，是由着赵湛平亲自出面领回去讨新婚夫人开心的，好把她牢牢拴在自己身边。赵牧最清楚赵家人的处事风格，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毫无用处的陌生人哪有机会进赵家的门？

像他把赵甜领回赵家，其实也有一把算盘也打得噼啪响——

他和赵二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了，赵家人又少，赵嘉柏要做喜欢的天文，几十年后赵家这一摊子总要让人接手，莫不如现在就把一个机灵的孩子带在身边养着，培养出感情，也算是最佳选择，后继有人。

赵二对这一点也看得通透，所以他偶尔会对赵甜说：“阿甜，抱歉要占用你以后的人生了。”

真的，抱歉。

让你做了赵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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