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远归(1 / 2)
第二天,园子里的虞美人全被杜湘湘命人拔除干净,说是晦气。
紫红的花儿开得繁盛,被家丁一捆捆扔至天水湖中,湖中漂满水红的花朵,似乎连湖水都被映得霞红。天水山庄庄主林楚煌新得的美人因为虞美人受了杜湘湘责罚,重打三十鞭,面部被鞭尾扫得毁容,娇俏嫩脸被打得血肉模糊,美人不堪受辱,当晚投湖自尽,尸体漂浮在湖中缠绕的虞美人花枝中,颇为诡异恐怖。
林楚煌惧怕悍妻,一句话也不敢说。
庄中谣言四起,有家丁说在湖边看到自尽的韵奶奶鬼影,红衣女子自水中爬出,满脸血水,指甲暴涨,呜咽着要找冤主报仇。
杜湘湘听后唾了一口茶水,大骂:
“凭这样的贱蹄子也敢自称奶奶,有本事冲本夫人来,看我不撕烂她的鬼脸!”
杜湘湘向来凶悍泼辣,连林楚煌都忌惮三分,不敢招惹。大夫人陈钰容听说了此事,重罚了传谣家丁,将人赶出庄外,此事就此揭过。
怪事就在此后发生。第三天,有人在天水湖中发现被赶走的家丁,全身被虞美人花枝缠绕,身体被湖水泡涨,死相诡异。
官府也查不出死因,庄中人心惶惶,冤魂索命之说大肆传播,屡禁不止。林楚煌无奈请了城郊灵云寺和尚做法三天,暂时封了天水湖,庄中人心才得以安定。
此事被长舌的下仆传到城中,关于虞美人的传言又恐怖诡异几分,几乎人人害怕。
林青栎在,恹恹说:
“好不容易有个悠闲去处,怎么会闹鬼。”
攸儿附于他耳旁轻声说:
“小少爷,可不能乱说话,怨魂听得到呢。”
林青栎翻了个白眼。
然而此事终究不能善罢甘休。杜湘湘自天水湖闹鬼后大病不起,日日卧床,面容发黑,憔悴衰败,瘦如纸人,一连数位名医诊治后也不见好转。
庄中谣言又起,说是杜湘湘害死韵奶奶,被怨鬼缠身诅咒,不得好死。
生母病入膏肓,林青栎再也没有玩闹心思,日日守在母亲床前,以泪洗面。青涩开朗少年变得沉郁痛苦,心事重重,日日为母忧心。
杜湘湘心痛地抚摸儿子消瘦脸颊,虚弱道:
“别听那些贱蹄子胡说八道,没有鬼怪,是有人要害我。”
林青栎惊讶瞪大眼:
“何人所为?!”
杜湘湘一声冷笑,不欲多言,命贴身侍女将门关上,守在外面,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待屋中只剩母子二人,杜湘湘让林青栎从柜中取出一个黝黑木盒。
林青栎看着熟悉木盒,脸色惨白。
杜湘湘拉过儿子手问:
“今日可是满月?”
林青栎沉痛道:
“正是。”
女人唇角轻抿,打开木盒,取出盒中物事。
一把锋利匕首,一只莲瓣金碗,一个小巧瓷瓶,一裹白色纱布。
杜湘湘拿起寒光闪闪匕首,看向林青栎。
林青栎全身颤抖,慢慢向母亲伸出一只手。女人熟练刨开儿子衣袖,刀口沿着林青栎手臂中间,快速划下一刀。血液瞬间染红手臂,少年咬唇轻呼,眼中盛满泪水。
猩红血液沿着伤口一滴一滴滚下,渐渐盛满金碗,杜湘湘及时倒出瓷瓶中药粉止血,为林青栎包扎伤口。
细腻白皙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伤痕,有些愈合,疤痕陈旧,有些还泛着鲜嫩的粉,伤痕之多,触目惊心。
杜湘湘看着儿子手上密集疤痕,心如刀割,身体颤抖,险些拿不稳纱布。林青栎见她情绪激动,连忙抢过纱布,自己熟练包扎好,嘴上说:
“母亲别担心,已经不痛了。”
私下林青栎会叫杜湘湘母亲,主母陈氏与杜湘湘水火不容,林青栎平时只能避嫌。
杜湘湘抱住儿子身体,哭说:
“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林青栎懂事地抚摸杜湘湘肩膀,说:
“不怪娘亲。”
母子二人拥抱会儿,杜湘湘平复情绪,轻轻推开林青栎,端起小巧金碗,一口饮尽碗中浓血。
林青栎惊骇未来得及阻止,抢走金碗,惊惧望着碗中残留毒血,大呼:
“母亲这是为何?!”
急忙去拍杜湘湘背,想让女人将毒血吐出来。杜湘湘推开他,虚弱解释:
“我私下请了药仙谷弟子诊脉,说我并非染疾,而是中了剧毒。只可惜神医颢月外出未归,其弟子并不能为我解毒,只能以毒攻毒。”
林青栎后退数步,心中了然。
事出有因。
林青栎未及周岁之时,不知被何人下了奇毒“裂心”,此毒如名,中毒之人心脏如同裂开,剧痛无比,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心肺爆裂而亡。成年人尚且不能忍受此等疼痛,何况一个小小婴儿!此毒乃去世毒王何昭盛留下的三大未解奇毒之一,只能压制,不能根除。
孩子中毒后,杜湘湘哭到晕厥,醒来后提着剑冲进陈氏主屋,疯狂劈砍,咒骂陈氏蛇蝎心肠,阴险歹毒,对自己儿子下手,必不得好死,永堕耳鼻地狱!下毒之事并没有证据指明是陈氏所为,但二位夫人常年内斗争宠,唯有陈氏嫌疑最大,杜湘湘一口咬定是陈氏心生妒忌,容不得自己也生了儿子。陈氏出身前朝大族,自诩清高,向来看不上舞姬出身杜湘湘,早年对其多有戕害,但此事的确非她所为,陈氏百口莫辩。林楚煌向来风流好色不爱管事,惹不起二位夫人,住进偏院,搂着美姬逍遥自在。
幼子中剧毒,林楚煌到底心疼,请来药仙谷神医颢月为幼子医治。颢月在林青栎体内种下冰蚕雌蛊,压制毒性。雌蛊性情温和,攀附于心脏之上,能够集中毒性,慢慢稀释。唯一缺点是孩子每个满月之夜需自经脉排除毒血,且此生不能习武,不得修行内力,否则经脉运转,毒性催发,必定爆体而亡。
是以,林青栎双臂上密集伤痕均是为排除毒血所致。杜湘湘一口喝下毒血,立即有了反应,神色痛苦,腹中剧痛。林青栎不敢怠慢,焦急问:
“可要传大夫?”
女人摇摇头,让林青栎退下,贴身侍女过来伺候。
三天之后,杜湘湘身体好转,但仍旧虚弱,脸上还泛着病态的潮红。林青栎站在屋中,聆听母亲教诲,杜湘湘命他最近几日不得出门,书房自省。
所有武侠传记被杜湘湘收缴干净,连那本“左传”也未放过,林青栎幽怨地盯着攸儿,攸儿摇头摆手:
“小少爷,可不是我说的,是二夫人看您书中有舞剑插画,觉得不对劲,向夫子请教后才发现的。”
林青栎苦大仇深抄书。
庄中再次不太平。有人告发大夫人在屋中用巫蛊之术诅咒,家丁在陈钰容寝室中搜出大量虞美人干花,自尽韵奶奶的红衣、小人,以及杜湘湘的衣裳和小人,诅咒之心昭然若揭,杜湘湘重病不是冤魂索命,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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