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手可摘星（1 / 2）

尹川推开大门，眼前却不似之前看到的那样，先前整齐铺就的石板路此时化作一条泛着土腥气的泥路，两边的房子虽都还在，却被蔓草遮了个严实，大门和窗户都只剩下孤零零的木头框子，被繁盛的蔓草缠的严严实实，周边的墙垣也是倒的倒塌的塌。</p>

放眼望去，这里俨然是一座空城——难怪夜里连半点灯火也不曾瞧见。</p>

尹川心惊，自己竟然再一次不知不觉间走进了沉巫布下的幻境。这获虞城主虽并无灵力却能号令一方，由此看来倒也并非空穴来风。</p>

方才在那院子里不辨晨昏，这会尹川打破幻境重新回到现实之中，方才看到东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虽然还未升起，天边却也犹如打湿的宣纸，晕开了一片略显苍茫的天光。</p>

浅淡天光之下的获虞城换作了另外一幅样子，更加破败诡异。</p>

尹川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西边的那处高楼之上。</p>

整座城中依然寂静一片，尹川料定城中无人便再无顾忌，御剑直奔高楼而去。</p>

直到在高楼前站定，尹川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仿佛这城在夜里的模样才该是本来的样子，工整、规矩又诡异，而不是现在这样上雨旁风无所盖障。</p>

——摘星楼。</p>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p>

尹川看着高楼之上的牌匾，心道这沉巫倒是惯会附庸风雅。</p>

只是这原本理应华丽恢弘的楼宇，此时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翳，连那飞檐之上的铃铛也变的喑哑异常，纵使疾风掠过也无任何响动。</p>

门前阶前落雪尚未融尽，同黑黑灰灰的灰尘草屑搅在一起，分辨不出半点本来颜色。</p>

尹川正要抬脚迈上楼前石阶，却被一飞来的石子逼停了脚步。</p>

“谁！”尹川警惕地回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街巷，眉头轻蹙忽地朝一处飞身而去。</p>

“哥哥！是我！”凌寒偷偷躲在假山后面，本想捉弄一下尹川，结果被突然闪至身后的尹川逮了个正着，眼瞅尹川一掌向自己袭来，凌寒急忙大叫一声，拽下了脸上的面纱。</p>

尹川未曾多想，只以为是沉巫的手下在暗中窥探，手下用了十成的力气，被凌寒的一声惊叫吓了一跳，放出去的力气来不及收回，眼瞅着一掌即将拍中凌寒前心，尹川急忙改了施力的方向。</p>

一旁的假山顿时被拍了个粉碎，乱石飞溅。</p>

尹川伸手环住凌寒，侧身为他挡住飞来的碎石，脚尖一点将人向后带出数十步方才停了下来。</p>

“做什么开这样的玩笑，伤到你怎么办？”尹川收回手，皱着眉头看着他，言语之中有些愠怒，却也难掩担心。</p>

凌寒手拽着狐裘领子，喘着粗气，不做声地望着他，想到自己一路从浮云山走到这里，走的腿脚酸痛却不敢使用灵力，生怕速度太快错过了他。没想到好不容易找着这个不怕死的仙君，暖心话没等到一句倒是先落了苛责。</p>

初春时节山风料峭，凌寒本就旧伤在身，虽走了一路却还是四肢冰凉，如此一来更是生气又委屈，当即酸了鼻子。</p>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自天边而来日光浅浅地映在凌寒的侧脸上，越发衬的他五官精致齿皓眸明，只是那漂亮的眼睛此刻却衔着莹莹水光。</p>

说出去的话如覆水难收，尹川瞧他这幅样子顿时也乱了心思，连忙去哄，作势要环住凌寒，却被凌寒一闪身躲开了。</p>

尹川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心上突然空了一下，仿佛整颗心被挖走了一块似的。</p>

“是哥哥不好。”尹川轻声叹了口气，搂住了眼前这个别扭的人，柔声细语地哄道。</p>

“都是哥哥不小心，差点伤到你，”尹川将他的身子扭过来面对自己，“更不该怪你。”</p>

凌寒盯着他看了一会便移开了目光，只是身体上的僵硬表示他还在生气。</p>

尹川双手钳住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轻声道：“都是哥哥的错，阿凌莫要生气，好不好？”</p>

凌寒未曾抬头，眼珠不错地盯着地上的一块石头，眨眨眼睛努力散掉眼里的水汽，与其说在同他置气倒不如说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时的尹川罢了，他不知道尹川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但却对自己的心思一清二楚。</p>

他绝不想同尹川做什么范张鸡黍的兄弟，他要同他做连枝共冢的夫妻。</p>

只是这些心思，此时的尹川又何曾知道一二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