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柳亭那日醒来后没再看见顾易水，床畔放了一直竹笛。柳亭认着它，是那日在湖畔顾易水带着的那支。打听后才知道顾帅整队浩浩荡荡地往西北奔去，李大夫带着药材也跟着去了。

一骑绝了尘，那人没有回头。

伤病处依旧人声烦杂，柳亭却觉得空落落的，他被下了死命令不准在跟着前往，只能把那支笛子藏在袖口，时不时看着它愣神一番。

他几乎是后知后觉地领会了顾易水的意思。江湖里盛传了很多次顾帅险中求胜的故事，说书先生声情并茂地说着那些惊心动魄。当时听的时候只觉得顾帅能力超凡，在腥风血雨中也能杀出重围。

可是当听到顾易水轻描淡写地跟他说也有“命丧黄泉”的可能时，他才如梦初醒，谁都是凡人一个。会渴会饿，受了伤会痛，也可能沦落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所以顾易水警醒他一句又给颗糖吃，无非就是要他留下来，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

若不是自己逼得厉害，他原本可以毫无牵挂地上场杀敌，无需给任何人承诺。

于是所有的允诺面前，都有了一个前提。

“只要我回得来。”

将一批受伤严重的士兵登记遣散回家，伤病处就只剩下一队留下来的防卫，伤病处清静了不少，突然闲下来，柳亭托了位巧手的大夫做了一只简单的笛子。

记忆里那段曲子他记得清楚。

可是不敢去那条河边吹响了，只是慢悠悠地往外走，也不知走了几里路，抬头望向四周。再往前走，柳亭记得那是一个挺繁荣的小镇，里面有家卖糕点的铺子，之前剩下的蜜饯也是老板送的。

然后面向西北处，一边吹着曲儿，一边想，那位顾将军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直到天开始要暗了，柳亭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往回走，就听见了马蹄的声响，不是零零碎碎的声音，而且众多马蹄齐声的低喑。

柳亭心一沉。

顾易水的军队才走，这一对人马行走地并不急促，反而像是在等待时机，柳亭抬头看了看即将下山的太阳，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脑中冒出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柳亭的轻功不算好，又怕被敌军察觉，只能半躲半跑地往回赶。等赶到时，太阳几乎已

经要落山了。慌忙找到了一个队伍里眼熟的人，想起来那是顾易水的亲卫。

“你赶快派人去通知顾帅一声！”柳亭将自己所见讲诉清楚后，亲卫脸色一变，派了人策马往西北赶去。

随后柳亭回了伤病处，刚送来的一批粮食草药还堆积在屋中，驻军的一队人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剩下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和一批伤员，顾易水那头还不知是怎样一个情况，屋外的天空像吊在自己头顶的刺刀，一尺一寸地往下落。

“着火了！”一声嘶喊划破了天空，落在柳亭心上，像是重重一锤。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火势燃得很快，从星星火点到燎原之火好似不过半个时辰。柳亭往军队中跑去。

他得替顾易水把人拖住。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双眸里燃起来。

顾易水走到半道，勒了马缰，速度却慢了下来。

“有什么不对吗？”周敬之问。

顾易水在马背上，往驻军的方向看去，此刻却有些心神不宁：“有点不对劲。”这一次敌军攻打的时机不对，方式不对。

“我们昨日算时辰的时候，都用的是平原的行军速度，他们怎么也得再过两日才能抵达。更何况这一路山势险峻，偶尔还要涉河而行，怎么会这么快就传了消息过来。”

在战事上周敬之固然信服他：“顾帅觉得有诈？”

“这样，”顾易水心一沉：“我带一队人马回去看看，你继续北上，如果无事发生，我五日后再追回来。其余的事都由你安排。”

“是！”

于是顾易水立刻勒马打道回府，在半道上遇见了传消息的小兵，心头一惊，只觉得怀中的酸痛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心里，幻化成千万种阴森可怖的魑魅魍魉，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将他囫囵个地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