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那我便准许了,只是你得带另一个人和一匹马。”顾长亭引着柳亭往马厩走去,指着那匹单独喂食的黑色马驹,说:
“一位顾姓的将军和一匹能行千里的马驹。”
卯时寒气还未散去,冷气从缝隙中深入骨子里,正是世界一片寂静的时候,荒凉山地远方是即将渗出光芒的太阳,将靠近地面的云彩映地通红,有红色向四周散去,澄黄和蓝色交织,像是几番染色的布匹,告示着一日将来的好天气。
柳亭揉揉还带着困意的眼睛,以防出去这两日急需什么药品连夜把所有药材和配方罗列清楚了,而睡下后也不安稳,要记挂的事物太多就容易导致晚间梦魇缠身,醒醒睡睡,等终于能呼吸匀称了,又做了一个从山崖上坠落的梦境,才陡然想起昨日约好的要趁着天不亮出发,怕顾易水等着急了,也顾不上昨夜的行囊里装了多少物件,从床上蹦起来便往外跑。
于是远远看见顾易水身形挺拔,策马立于红光之下,一身黑色的袍子在风中飞扬,似是从黑夜中浴血而来。
柳亭跑地气喘难停,奔驰之势一直到马匹跟前才急忙停驻。
顾易水看见他跑得有些绯红的脸,嘴角翘了一下,问:“怕马吗?”
柳亭摇摇头。
“那便正好。军营马匹吃紧,怕是要委屈柳大夫和我同骑一匹马了。”说着,就把手伸于柳亭面前。
那双手是握着兵器断戟而生的,几番战场厮杀后留下的是肉眼可见的后茧,虎口之间留有淡色的疤痕,在对方把手放于自己掌心之时,稍一发力,环住对方的腰,便将人置于身前,久沾药材而自然而然带着药香的身躯与自己相隔不到一掌。
顾易水轻踢马身,千里驹就走动起来,而脚步一动,柳亭随即便陷入了身后的温暖拥抱里。柳亭耳尖发红,试图撑起身子隔开点距离,就听见身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
“路上颠簸,千里驹日行速度快,你且靠紧些。”
柳亭没敢回头,只是缓慢地又将身体靠了过去,只盼着自己那呼之欲出的心跳声被前行的呼啸声掩盖了。只这条道路漫漫无期,好似永远也难抵目的之所。
身后传来的温暖逐渐让柳亭放松了戒备,不知什么时辰竟似梦非醒地打个盹,等再醒来时,周遭景色已全换,远处是几家隐藏于山石之中的人家。
马匹停下来没有再前进,怪异地发出了几声嘶吼。顾易水看了看那几家毫无人烟气息的屋瓴,已经午时了,没有一家燃起了做饭的炊烟,栅栏围起的小圈里也没有存活的牲畜,低声说
:
“这里有点奇怪。”
于是侧身下了马,再稳稳接住了柳亭。两人没有往房屋的方向走,而是顺着山路寻找有水源的地方。终于在流水声逐渐清晰的地方传来了人的吵闹声。
这里正是两国的交界处,百姓身上的服饰受到两方文明的影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语言则是更靠着南方的语系。
“我们当时就说不能平白无故收养这个狼孩子,这十余年更是没有一天好日子,我看就说一个不祥之兆!今天就把他贡献给天神,这样我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啊!”一个人的声音从人群中赫然响了出来,于是其他人纷纷响应,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此时一个穿着破旧的女人跪着拉着为首的男子,泪水纵横,只是扯着嗓子哭喊:
“那是我的孩子!“
然而男子厌恶地把她的手踢开了:“你个寡妇哪来的孩子,生死自有命,他出生在狼窝,天神就说不想他活着,你捡他回来就是违抗天命,害死了这么多人,都到了今天还想让他活下去!?“说罢挥挥手,一群人一拥而上将木栅栏里的孩子推至河边。
柳亭从双方对方中大致明白了缘由,可身处太远没能看清孩子具体容貌,只觉得残破的衣裳下孩子面颊如雪,即便身上已经缠着粗糙的麻生,面对穷凶极恶的大人,一双眼睛渗出光芒,像极了孤独战斗的野狼。
然而力量实在是过于微薄,众人见他不漏怕意,冷着一张脸和极为瘆人的眼睛叫骂声更是汹涌起来,推搡着只差几步便要让他坠入河中。
柳亭心头一惊,抬头一看正对上顾易水的眼睛。
顾易水对他轻轻点头,说了句“在此莫动”便迅速离开。柳亭转过身盯着那个孩子,没出多久就听见不远处发出震天的轰鸣响。刚才还嘈杂万分的村民顿时安静下来,发了疯一样往刚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去。
可是刚为首的人并没有如柳亭心中所想的一样和大家一起离开,而是狠狠抓住那个孩子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持着锋利的铁犁,咬牙切齿地拖拽着往河流走去。
可是走到一半手上突然被施重,彷佛千金拖拽连同整条手臂都传来迟钝的痛感,转过头一看才发觉是个面生的异乡人。于是立刻准备开始叫喊。
声音还没发出,刚才已经哭肿了眼睛的女人一下子冲了上来狠狠咬住他的脖颈,血腥味顿时冒了出来,用力之狠让柳亭倒吸一口凉气。男子吃痛,一脚猛地踹了过去,受伤处顿时血流如注,踩在女子身上卯足了劲再踏了几脚。柳亭拉住摇摇欲坠的孩子,手上发力,盯准了刚才流血的穴位使劲,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血丝充红了眼球,嗓子里只能发出轻微的叫喊声,倒在一旁喘息。
柳亭的功夫其实并不差,在江湖混迹数十载后处理这种状况自有能逃脱的办法,可此时还要兼顾孩童和妇女就显得颇为吃力,正拉着人准备先往顾易水的方向走,没想到就在柳亭以为男子已经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又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左手突然发力,狠狠把铁犁往自己的方向劈来。
柳亭闪躲不及,可眼前一花,只觉得有血的味道充斥了自己大脑,眼前温热的液体遮住了眼前,顿时模糊一片。只能听见刚才挨打也咬牙不出声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声:
“娘!”
刚才的女子后颈顿时血流如注,无力地躺在地上,指尖的一点力气仍攥着男子的裤脚,眼泪混在鲜血中辨不清楚,只是长着嘴。
“走!”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反反复复做着口型。
男子再想施力时,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往后一看是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目,而自己后背上插着一把短刀,痛意袭来,青筋爆裂,
张嘴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紧接着眼前一黑,彻底没了呼吸。
顾易水这时赶了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有了此般变故,只能携带着两人先往山上躲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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