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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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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许久未眠了,只是偶尔打个盹,梦里是血淋淋的顾易水,柳亭颤抖着喊他却没有受到回应,他按压着那些伤口,可是血从缝隙中不断流出来,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柳亭束手无策,满心绝望。

蓦然惊醒,衣襟湿了一块,柳亭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脸,满室喧杂。病人来来往往,而他却形影单只,只得又投入重复无尽头的救人之中。

直到哪一天。

具体是什么日子他也没了印象。

只觉得那天好似回暖了一些,冬日里难得出了太阳,照在厚厚的雪地上金灿灿地,然后地面震动,树枝上残存的雪被摇晃到了地面上,融入其中分不清谁来自于哪里。

然后就是喧哗声,压着雪地而来,越来越近,一扫伤病处的死气沉沉,吵闹着像是说赢了。

柳亭的眼神陡然欣喜起来,但此时已经太久没有休息过,耳不清眼不明,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每个人的声音从自己身旁略过,奔跑、庆贺、狂喜。柳亭从伤病处往外走,这条路又远又崎岖,他独自走了太久,又孤独太久,等到达目的时,竟升出些“近乡情怯”来。反观自己这近半年来的所作所为,他千里迢迢而来,恨不得把自己一身医术绘制成卷全须全尾地展开在顾易水面前,以此来展示自己也有那么些配得上他。

但真靠近战场时,才发觉,一身医术再高超,面对数以千计的伤者时也多少有心无力。

所以当大胜的消息传来时,柳亭觉得自己揣着的满腔败絮,死活不承认的容颜枯槁,只能靠着涂脂抹粉强撑出金雕玉镯,终于演完了一出戏。“情怯”之感终于袭来——休明盛世时,褪去一身医术,他又能以什么身份自居呢?

不容得他再多想,马蹄声由远及近,远处有一人策马而来,众人跟随其后,声势浩荡。

是他的将军,身姿挺拔,披着寒铁甲胄,黑色披风猎猎飞扬在半空中,一手勒着马僵,一手执着剑戟,挟着簌簌落下的风雪,在冬阳中踏血归来。

——他们赢了。

——他的将军,从来都不输的。

所有人开始欢呼,奔走相告,在满目苍白里炸出胜利的花来。

顾易水侧身下了马背,将兵交与亲卫,热闹的背景里他就看着柳亭。然后心中一动,疾步向他走去。

柳亭也不敢说话,他怕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午夜梦回,怕顾易水眼中的温情也随着雪一般瞬间消散,只是浑身颤栗,看着顾易水走向自己。

顾易水把人环住,脚步仓促地走进了营帐里,然后吻了下去。

这与之前的吻都不同,两人都急躁而掺杂着一丝惧怕,如同走火入魔,理智也跟着一去不复返,唇齿相交中带着噬人的凶狠。顾易水扣住他的后腰和后脑,柳亭身后是木桌,又被搂得紧,无路可退,只能承担着顾易水狂风骤雨般的亲吻。

直至不知谁在帐外高声喊了一声,顾易水才如梦初醒,唇齿分离。这时柳亭才喘上口气,气息急促。

顾易水看着他双眼通红,整个人削瘦了一圈,满脸疲惫,心疼地吻吻他的鬓角,涩声问:“这是多久没休息了?”

“睡不着。”柳亭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你一刻不归,我就一刻难眠,孤枕寒衾,就怕这战事遥遥无期,我又看不见你。”随后像想起什么了,“你这一战甚是凶险,可有受伤?”

“皮肉伤,不碍事。”

柳亭不听他胡扯,拆掉盔甲检查身体,果然又看见沾满血迹的绷带草草绑在肩。

顾易水身上刀剑伤本就不少,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柳亭小心将绷带拆下,只看见上,被刀剑划破的铠甲嵌进肉里,一片血肉模糊,伤口极深,结了一层薄薄的痂,随时都能裂开。叫人打来热水,细细擦拭一番,又将准备好的药粉覆于伤口之上,找来新的绷带缠好。

等终于弄好天已经微暗。

顾易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眉头紧皱,睡得很不安稳。可这时柳亭才终于觉得脚踏在了地上,而不是棉花上,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也终于有了倦意。

他双唇轻触顾易水的眼角,避开他的伤口,痴迷般听着他的呼吸。

那些日夜不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他们需要往回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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