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道书（六）（1 / 2）

小辉和陆君衡都闭口不谈俩人曾经的事，其他人也不敢问。回到宿舍的房间，陆君衡几次欲言又止，小辉权当没看见。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开口道：“小辉……能跟我说说后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你指的是什么？”小辉反问道，“你是说你亲手把我送进监狱之后吗？”

“你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我！我不可能害你！”

“有区别吗？”小辉扬起头，半眯着眼睛，“难道是你的话，就不会让我替你去坐牢？陆君衡，之前我跟着你，因为你好心收留我，我也敬重你的才华和手段，不论是你还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信任你，以为你也信任我，可是结果呢？我被判了死刑，如果不是因为恰巧感染爆发，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陆君衡俊秀的脸上露出了难堪至极的表情，他站起来，快步走到小辉跟前，想要将小辉抱进怀里，却被对方灵巧地避开了。看着小辉脸上明显的厌恶，陆君衡觉得心脏都要裂开了。

“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我半步，”小辉机械地说着，“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如你所愿，洗澡也一起，如果你敢转换人格，我也不管外面那些感染大军会不会造反了，我会一枪毙了你。”

陆君衡摊开手，疲惫地说：“你不用勉强自己，只要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就会保持现在的人格。”

“我不是勉强自己，”小辉冷冷道，“我是为了保证我同伴的安全。”

“那就让我先成为你的同伴吧……”

小辉瞥了他一眼，走到衣柜前翻出一身干净的睡衣：“你去洗个澡吧，臭死了。”

陆君衡站在喷头下冲洗，小辉就靠在门边监视着他，两年不见，陆君衡的身材保持得还是那么好，对于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想着曾经自己也和这副身体纠缠过，那肌肤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指间，小辉顿时觉得窘迫异常，他咳了两声，然后说：“洗快点，我还要洗。”

陆君衡快速将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小辉便当着他的面大方地脱掉衣服，陆君衡见他光着身子的模样，身体开始燥热，他难受地撇开头不去看，试图找一些话来缓和现在的气氛。

“小辉，你好像比之前爱说话了。”

“嗯。”

“你有朋友了，我很开心。”

“嗯。”

“小辉……”陆君衡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原谅我好吗？我有多爱你，你应该知道的。”

小辉转过身子，面朝着他，水流从身体上滑过，将他的每一寸肌肉勾勒出来，陆君衡看得有些愣了，却听到小辉说：“我不知道。”

“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你有多爱我，”小辉扬起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我以为我知道，可后来我发现，我不知道。”

陆君衡僵硬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对不起，可是我真的——”

“你不用再说了，”小辉打断他，“我现在不需要感情，更不需要恋爱，最不需要的就是和你谈恋爱，咱俩的事儿算是过去了，你是免疫者，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要说完全没有心理波动那是不可能的，在熊猫塔下一眼看清对面的人时陆君衡的时候，小辉只觉得心脏都揪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冻僵了似的无法动弹。他根本没想过在如今的形势下还能再见到这个人，那些被他封印起来的密密麻麻的痛，在他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睛时瞬间爬满了全身。

俩人整理完毕，已经快到中午了，所有人一夜无眠，大部分都在补觉，小辉带着他去食堂弄了点吃的，俩人坐在餐桌两边相对

无言。

陆君衡第一次见到小辉的时候，他还只是个瘦弱的孩子。他永远记得那天他经过一所再普通不过的中学门口，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孩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脚边。那个时候他不过20岁，而这个小孩只是中学里初一的学生，他扶起小孩，帮他拍掉他身上的灰尘，然后问他：“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陆君衡和顾晓辉相识了。

陆君衡自十八岁时就接手了父亲的毒品生意，他与小辉相识的时候，自己的父亲刚刚被人暗杀，一大摊子事全部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因为年轻、缺乏威望，他几乎是寸步难行。但他最终还是扛下来了，这其中不乏有小辉带给他的精神帮助。

小辉是个有些自闭的孩子，父母将他托给了邻居之后就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他不爱说话，在学校里更不可能有朋友，那个时候他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极其瘦小，这让他成为了学校里被霸凌的对象。邻居不可能无偿照顾他，再加上他不爱说话，渐渐的就厌烦了，他便自己生活，为了吃饭，也会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

挨打、被辱骂、冷嘲热讽，这些都是每一天重复着的点点滴滴，直到遇到陆君衡。

那个大哥哥笑着把他扶起来，然后毫不嫌弃地帮他抖落校服上的灰尘，大哥哥虽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但小辉能看出来，他很累，很疲惫，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是他每天照着镜子都能看到的——太难了，快要过不下去了。

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就这么凑到了一起，陆君衡将小辉带到自己的住处，给他钱，让他有新衣服穿，让人教他格斗，让他不再被欺负，小辉为了报答他，会为他做饭，陪他打球，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虽然每次他们都不能看完一部完整的电影，陆君衡总是在电影刚开始没多久就累得睡着了。

小辉为陆君衡披上毛毯，将他的脑袋放在靠枕上，自己则钻进房间，裹紧了被子……那个时候他常常想，陆君衡是他的恩人，那些脚不沾地望不到天的日子似乎是过去了。

小辉十六岁的时候，陆君衡开始带他参与毒品生意，那个时候的小辉已经不再计较道德或法律界限了，陆君衡收留了他，他就可以为陆君衡卖命。

小辉做得很出色，学东西也很快，嘴巴又紧，他迅速成为了陆君衡在事业上最亲密的左膀右臂。

随着小辉渐渐长大，陆君衡对这个被自己带大的小孩产生了特殊的感情，他希望小辉能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于是出于多方原因，他向小辉表白了。

小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陆君衡的邀约，十八岁的时候，他和陆君衡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到那个时候，小辉都并不知道，陆君衡有双重人格。

某一天，他们的交易地址不知被谁透露了出去，警察和对立的黑帮都围堵了过来，小辉开车载着他逃窜，就在这个时候，陆君衡的人格突然转换了。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在甩掉警察之后，他开枪杀死了一直觊觎着他们的贸易线的黑帮老大。这是小辉第一次见到陆君衡杀人，事后陆君衡更是一脸淡漠地看着他，薄薄的嘴唇只吐出几个冰凉的字：“要么开车，要么死。”

他们连夜坐飞机回到了成都，进屋之后，小辉扶着陆君衡的肩膀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原先的那个陆君衡才清醒过来。

“小辉，你必须留在我身边陪着我，”事后陆君衡是这么对他说的，“只有你才能将我唤回来，如果看不到你，我可能真的会消失。”

小辉信了，于是一直陪着他，直到自己被当成替罪羊送进监狱。

两年的牢狱时光，陆君衡一次也没有来看他，小辉无数次说服自己，那个将自己送进监狱

的人不是陆君衡，是他的另一个人格，毕竟当时自己根本不在他跟前。可是后来他也不去想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除非陆君衡一直没有变回去，要不然他怎么会不来监狱接自己出去？

此时，陆君衡见小辉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辉回过神来，正色道：“怎么了？”

“没……”陆君衡尴尬地笑了笑，“你发呆了……”

“嗯，想到之前的一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