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梦荒芜（1 / 1）

他会做的菜式很多，她最喜欢的还是这莲子银耳羹。夜寻然问过她原因，她装模作样道了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也。”教他哭笑不得。

他有时候也会半开玩笑说:“婉婉，你都已经及笄了，还没有夫君，不如嫁我，可好？”

每当这时候她的心会跳得特别快，却还是嘴硬顶一句:“才不。你滚。”

她想，她果然已经有点喜欢他了。是那种喜欢。殊不知，喜欢到了深处，就是认定一个人。黄泉碧落，再不回头。

后来，他如她所言的滚了。走了，和当初陷害她的那些贼人混在一起，称兄道弟。而他那个送他墨砚的友人也早已和他们相处融洽，是与他们一同科考的学子。她想，那几个贼子究竟有什么吸引力，引得一个两个的都失心疯一般与他们成群结队。先前他们诬陷哥哥科考的答案涉及谋逆之罪，是否也有他友人的一份。

这相处半载的情意犹如她的一场美梦，荒芜且可笑。她就算想改变，也不过蜉蝣撼树，杯水车薪。

她毅然离开他，也不知该去哪儿。就寻了间破庙，随意拾掇拾掇也能住段时间。

第二日刚刚入夜，夜寻然就寻到了此处。他似乎找了她很久，往日一丝不苟的白裳沾染了尘土，下摆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狼狈不堪。彼时，她刚用典当玉镯的银两买了两个馒头回来。月光如水，两个人遥遥相对，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顿了顿，她若无其事走向破庙，经过他身边时被他拉住了一只手腕。挣了挣，他握得紧，没挣开。

心里头一直压抑的愤懑与疑似被欺骗的悲意犹如被人凭空浇灌了一壶油，怒火中烧一直窜上喉咙。她再也没忍住，用尽全力狠狠甩开，自己也踉跄了一步。而后，咬着牙给了他一巴掌。

“夜寻然，后会无期。”

掌心被指甲戳破，血珠淅沥而下。她转身进庙，毫无留恋。他僵硬在原地，又猛的回神急匆匆追上来，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墨苏婉却转身就关了门，关得死紧，如同两人的牵绊，通通拦腰斩断。

她在门后坐倒在地。离开了他的视线才发觉掌心的刺痛，张开手，一行血珠蜿蜒着流淌下来。抓过一旁的干稻草擦拭，不经意碰到伤口，痛得抽了一口冷气。

事到如今，夜寻然会否泄露她的藏身之所都已经不太重要。世间观人熙攘，自己却孤身一人，死亡反而是一种恩赐。但她的命是哥哥拼死拉上爱妻爱子才护下来的，她为了哥哥也不能随意轻生，顺其自然罢了。

她的手还在颤抖，从怀里掏出馒头咬了一口，傻乎乎地用指尖在地上描摹一个个家人的身影，老人，青年，孩童。仿佛手指所到之处可以留下她的执念，让早已阴阳相隔的人回到她的身边，伴她入眠。

哥哥，婉婉的命婉婉想自己掌控一次，若是最终结局是埋葬在这人心险恶中，你也莫怪婉婉不去争取了，好不好？

你不回话，婉婉就当你答应啦……

疲累的她早早靠着门睡去，后半夜却被一场倾盆大雨吵醒。睁开眼周遭漆黑一片，门外雨声却愈发清晰，豆大的雨把背靠的破门砸得噼噼啪啪，甚至身上都感受到了湿意。

这么大的雨，他应该早就离开了……

门缝里钻进丝丝凉风，她冷得一个激灵，站起身子想往里走，一刹那门外却有低声絮语被狂风骤雨打得七零八落:“……我和路远之他们不一样的……”

她睁大了眼睛，行动比理智快了一步，回身一把推开了门。瞬间寒风挟带着雨帘将她淋了个透湿。在大雨侵袭中努力睁开眼，路边的灯笼都熄了，天地之间光华尽失，看不到一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