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匆忙尘埃（1 / 1）

林风误坐晚七点的地铁回家，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座位也能空出两三个。他走到熟悉的入口，在低温空调里听到熟悉的报站女声，周围的行色匆匆的人都被模糊成灰暗的影子，余光也不分一丝一毫。

每天每天按部就班，乏善可陈的生活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回味的点滴。毕竟人间动人美丽的故事，是那些生来就坐在金山银山上的人拥有的。他一辈子都在追求他们生来就得到的不稀罕的东西，带着假面赔笑演庸俗剧本，拿着平凡角色扮俗人。阶级鸿沟却永远无法逾越，像尖刀，像冷刃，无情地插在心上。

人只有在十几岁犯中二病的年纪才会幻想自己是举世无双的天才，是上帝为了维持世界和平而创造的众生之光，是二十一世纪伟大的救世主。天真年代过去，才会被生活一次一次教做人。林风误到这城市的时候二十四岁，生活带来的磨砺远超他的年纪，一双清秀眉眼将世情洞若观火。所以他年轻、又老成。

林风误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大量的市场信息与上级的各种通知每天都让他的身体超负荷运转，像个冷漠的工作机器，面对机械的生活和机械的时间。他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亲切的报站声，他拎起包走回了家。

或许这就是社畜吧，他偶尔也会调侃自己。快到家门口一小段路上，他回想起来今天刚到公司那个男孩，大概只比他小个三四岁，却仍是个天真无知的样子，应该被父母呵护得很好。

秦闻棣正慢慢悠悠的走到租住的公寓，接到母亲的电话：“闻棣啊，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他忽略那些尴尬的场面，有些开心地说：“挺好的，大家都还挺照顾我。”

秦母的声音传过来：“那就好，我放心了，你回去后好好休息啊。”

“谢谢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他挂了电话，往家里走去。

秦闻棣抬眼看傍晚天色，万丈霞光平铺在空中，落日于霓虹灯亮前洒下碎金一样的光芒。蝉声从树叶里钻出来，乐此不疲地创作夏天热烈活泼的交响梦。

林风误回家先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全身筋骨放松的瘫在床上，聊以慰藉疲累的身心。他不小心嗅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小心沾染到了秦闻棣的乌龙茶味。蜜桃乌龙的味道完美混合在一起，甜度刚好，香气也刚好。他稍稍贪恋的吸了一口，又自嘲的笑笑，转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喷上气味阻隔剂，林风误发现自己还没吃晚饭，终于感觉到一点饥饿。他抬眼看到时间已经八点多，换了身休闲服，下楼去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晚饭。

人都讲城市美食在市井深处，苍蝇馆子。现代城市里高楼林立，霓虹灯把人的娱乐时间无限拉长。桩桩件件现代产物，几乎将古旧街巷挤到逼仄的角落，当地人最爱的小街小巷，却最是人间烟火浓。林风误七拐八拐，在油烟升腾里小心行走，避过路边搭起的简单餐桌，找到了最常去的那一家。

虽然已经八点多，馆子里也没有冷清的迹象，只是不需要等位了。林风误刚一走进去，就受到了老板的热情招待：“小林又来了啊。吃点什么，还和以前一样？”

林风误点点头，找了空位坐下。

吃饭只是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必须要做的事，没有什么意义。林风误可以在房间里吸便利店里随手拿的泡面，也可以把冰箱里的速冻饺子拿出来咕嘟咕嘟煮了吃。但只要没有紧急的工作要做，他都喜欢到这条街来。

他的眼镜起了雾，摘下来以后视线就模糊，听觉却尤为敏锐。外面有人在吃烧烤，滋滋的冒油。附近的老人聚在一起在打麻将，麻将牌一碰的声音响亮，人都操着口激动的方言。前桌是对带着小孩的夫妻，女人正在给孩子喂小馄饨，孩子的手胡乱挥动，不时传来笑声。

众生平庸，悲喜各尝。

他看见生活，看见真实的生活。看到他渴望过的梦到过的一些东西，看到他第一次见到城市夜晚璀璨的霓虹时的期待与局促，看到他曾经流过的泪水和落下的汗滴，看到他三年来疲惫不堪的身体和日渐上涨的工资条，看见深夜仍亮着的工作灯和清晨五点半朦胧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