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1 / 2)
“喜欢穿白衣?是婆婆的熟人吗?”
祁冽忍不住出声问道。
自她有记忆以来,镇上的人大都穿着粗布麻衣,颜色不是灰色便是一贯的土黄色。在佩奇镇,大部分男人一直便都极少穿纯白色衣裳。一来是白色料子较其他料子贵些,二来这颜色惹脏。而且男人们都要下地,总不能下一次地这衣服便脏的不能穿了吧。可这镇上的女人也要劳作的,实在是没见到几位穿白衣的。只独一些爱美的少女才会穿这纯白的衣服,比如镇西住的江家那位,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偶然夜间看到过一次,那一身白衣可真是惹眼,让她也有几分羡慕。
然李婆婆似乎是陷入什么往事一般,迟迟没有回答祁冽。两人便沈默着走了一段路,不久便到了一间土屋前,那是李婆婆住的地方。
随即祁冽道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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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吴子越忙着在家中修补祁冽弄出的大洞,便早早请路过的人传了句学堂暂休一日,因而祁冽便也偷闲得了天假。待她一路慢悠悠地回到家中时,房中角落的大洞早已被填上,而祁茗同吴子越一同坐在一边的床上,远远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自家爹娘俩脸色阴沉,直觉告诉她那并不会是什么好事。
祁冽绕开房门,她来到木窗下,竖起耳朵去听里面的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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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考虑。”
一道破碎温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那是吴子越的声音。
而另一道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苦恼,一连接着叹了几口气。
“我看你就答应了吧,她再这样当个疯丫头,以后也不一定会有人喜欢她,倒不如让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祁冽内心一个咯噔,这架势似乎是在讨论自己。
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里面传出来,一字一句透着诸多无奈,“可她说要去读书,我便允了。现在这副样子,便是我想要的结果吗?不行就是不行,她的心性我最为清楚,哪次不是三分热度?倒不如当个安分守己以后嫁人好了,我也不指望女孩子能有多出息。”
女人的声音突然拔高起来,她怒道:“你怎的这样,就不能替孩子想想吗?”
“我何尝不替她考虑过?!可是已经有了李清明的前车之鉴!她身为女子,更是容易招惹非议。纵使她道法大成,可这世间妖邪多,来日除妖死在外头又如何?正是为人父母,便不得不更考虑周全!”
“可你也至少要听听孩子的意见!她已经大了,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不过还是个毛手毛脚的小孩,我替她决定了又有何不可?!”
……
里面的争吵声终于渐渐小了起来。
祁茗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夫君虽然一向听她的,但唯独在某些事情上格外执拗。
就仿佛那个冬夜里,她哭喊着让他走,甚至咬牙让他滚。可是他还是不惧冲天的火光,将她从废墟中背了出来,宛如只属于她的神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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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冽呆呆地看着墙角的石块,她从未想过一向温和有礼的父亲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如此固执,甚至因同娘意见不一致乃至于大发雷霆。也是,当听到穆深打算收她当徒弟的时候,她确实高兴的不行——从此便能告别无聊乏味的经文,转而接触那些奇妙的道术,光是想想便觉得激动不已。只是这里却全是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而喜悦,却半分没能顾及自己的爹娘。
假如自己成了道士的话,会不会同穆哥一样四处降妖除魔?
世界无所不大无奇不有,必然有比自己更强的存在。倘若某天自己不幸遇到了这些存在,甚至身殒于此,那远在一方的爹娘会不会知道,会不会替自己难过?
应该会吧……
毕竟,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啊。
……
祁冽默默垂下头,看着地上来回爬行的蝼蚁。
要她成为一马当先的英雄确实有些天方夜谭,可是她也不愿意就这样过几年便嫁人,过这种无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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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冽……?”
祁冽猛地抬头看向上方,只见一脸讶然的祁茗不知何时站在了木窗边上,一目了然便看见下面蹲着的她。
“你都听到了?你这孩子,说了多少次不要偷偷听人讲话……”
祁冽起身翻身从窗口进去,她看了一眼吴子越,而对方一脸平静,甚至完全看不出来两人刚刚吵过。
“我要是不偷听的话,你…是不是就替我决定好了?”
一向强硬的祁茗此刻竟面露愧色,她伸手按住祁冽,“你别怪他,毕竟还是你爹。”
祁冽握住她的手,随即走到吴子越面前,双腿一弯便直直跪了下去。
见状吴子越脸色一变,他冷冷看着面前的少女,迅速起身便要出去。没想到地上的祁冽手脚更快,直接抱住了他的脚。
“爹,我知道你最喜欢我了……”感觉到祁茗突然投射过来的目光,祁冽迅速加了句,“除了娘以外。”
吴子越居高临下地扫了祁冽一眼,“你不用求我,我不会答应你去当道士的。”
“……我知道我一直挺不让人省心的,所以总是惹爹娘担心。我功课不好,也不会杀猪,力气不大,脑子也不好使,也没男孩子喜欢,确实挺没出息的。”
在场的吴子越和祁茗纷纷拉下脸,心情颇为复杂。虽然祁冽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挑明开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祁冽也没注意自己亲爹的脸色变化,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我总不能一直站在爹娘的后面,我不能成为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若有危险来临,也至少能让我在挡在爹娘前面。”
“……”
吴子越静静看着祁冽的头顶,脸色开始隐隐松动起来。
“爹护着娘,我便护着这个家。”
一边的祁茗早已上前,她默默把手搭在祁冽的肩上,动容地抱紧地上的少女。
……
许久许久,站着的男人终于叹了口气。
“随你吧。”
——
穆深这一觉睡得倒也还安稳,竟直接睡到了午时。他朝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客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人。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有点郁闷。
明明每次闭上眼睛之前还能看见那妖,但醒来之后就都不见了。
好似个被丈夫抛弃的妻子一样,独留一人在被窝里冰冷地孤独。
……打住!
为何自己这想法竟如此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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