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1 / 2）

惨月当空，阴风阵阵。

轻步踏在小镇的青石板上，一身浓绿的穆深皱着眉头扯了扯有点紧的领口，略带不满地看了眼不远前惬意走着的人。

前面的蓝袍青年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勾起嘴角灿烂地笑了笑。那是一张穆深无比熟悉的脸，眉眼深邃，五官英挺，只不过往日一直微蹙的眉头此刻完全舒展开来，单单看上去洽然一副逢年过节喜气洋洋的模样。

古朴的小镇掩藏在山体之后的阴影下，几声凄厉的兽吼乘着山风从遥远的山林而至。苍白的月光映照着惨白的笑容，让人不觉有几分毛骨悚然。

穆深被这笑容给瘆得慌，不知不觉后退一步。任谁在深夜看见对方顶着和自己一张同样的脸，还摆出自己脸上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表情，第一反应怕是直接掏出裤/裆里四十米的大刀砍了过去。

面前的男人并没有意识到后者想要掏刀砍人的冲动，反而变本加厉地掏出了一个小铜镜，同时不断变换着脸部表情，借着月色仔细观摩里头的倒影。

“原来是这样的啊……话说穆深长大之后好久未曾向我撒过娇了。”

穆深黑着脸，手中一道红色流光闪过。

“在？你再顶着我的脸做一些奇怪的表情看看。”

“穆深”暗自叹了口气，把铜镜收了起来。

“别这么凶，你不笑还不许我笑了？”

?

穆深冷冷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这才将手中的火诀收了起来。

自昨晚开始，他便中了穆浅的激将法。原本自己不该应了他那约定，万一对方故意在中使绊子，便必输无疑。果不其然，穆浅随后便提出要去试探林檎。

试探，如何试探？

穆浅提议，要假扮成自己去试探。

能够鉴定渣男的男人，本身当然也是渣男。就比如喜欢直男的男人，自己本身就是直男。

乍一看似乎没毛病，甚至很有道理的样子。

然而穆深还是觉得隐隐约约有点不对劲，便要跟着穆浅一同过来。只不过后者在用了化形诀之后，为了不露破绽非要穿他的道袍。然而渣男兄长听闻自己要随着一同去后，便转而掏出一身绿色道袍，扬言绿色是融入自然的最好选择。

“……”

穆深怒而一把掀了自己头顶配套的斗笠，自己这完全就是被耍了吧！

与此同时，一旁的杂草丛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枝叶折断的声音，两人立刻转过身朝向那地方，异口同声道：

“谁！”

“……”

“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半晌，杂草之中响过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头顶沾了几片枯叶的祁冽从里头出来，双手朝前递着什么东西似的，朝穆深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一笑。

“穆哥，你的东西。”

穆深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顶绿油油的斗笠。

?

半晌后，布衣少女成功加入队伍。

穆深颇有几分怨念的看着前面兴高采烈的两人，想不明白今天晚上究竟是干嘛来了。

少女围绕在穆浅身边，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穆哥以前每次晚上出门都不带我，一直来无影去无踪的。本来今天我只想在后面偷偷跟着，不过还是我太笨了，让穆哥发现了嘿嘿。”

“捎上你也无妨，毕竟算我道中弟子，应当见识一下世面。另外，穆哥这称呼还是尽早改的好，天山上可不止一人姓穆。”

“好的掌门大哥，是的掌门大哥！那么今天晚上我们要去干什么呢？”

穆浅并未立刻回答一旁的少女，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后方心不在焉的穆深。

“抓鸡。”

穆深：“？？？”

察觉到后方不善的目光投射过来，穆浅这才慢悠悠地改口，并对少女微微一笑：“见个妖怪。”

少女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气，道：“掌门大哥你别笑，不对，别顶着深哥的脸笑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深哥笑的这么……额，花容失色！”

“花容失色？”

在空白的脑海中搜索半天词汇无果后，祁冽泄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您的笑和花比起来，花都要失去颜色。”

“不会用成语便不要用，看来你还得好好学习一下经文。”

“好的，掌门大哥！遵命，掌门大哥！”

穆深狠狠掐了路边一片翠叶，内心有点激动。

娘的，他怎么可以。

穆浅他怎么可以变成我的亚子，穿着我的衣服，勾搭我收的徒弟，还即将见我的小苹果。

……

不要脸。

——

深夜的小山谷此刻并不安静。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山谷的上空，几只狼妖在一处立着几根木头的略缓坡地来回打转，不知道在低声商量着什么。而另一侧则是几头身材壮硕的熊妖，他们一个个扛着上好的木材，将其整齐地码在附近的草地上。距他们更远的则是几位看似各族族长的妖怪，此刻正围着一名男子，似乎在好言劝说着对方什么。

祁冽小心翼翼放开面前的灌木枝丫，低声朝一旁道：“掌门大哥，深哥，他……他们都是妖怪么？”

“嗯。”

穆浅颇带玩味地看向被众妖围绕的那个背影，今夜出没的妖怪数量远远超过他的预料。

“那个中间的便是林檎吗？他是这里的妖怪头子？”

“什么！林檎大哥也是妖……唔！唔！”

一旁的少女差点惊呼出声，幸好穆浅一时手快甩出一道符纸封住了她的嘴。

“身为一个道士最重要的便是冷静的头脑，别咋咋呼呼的，”穆浅扫了一旁的少女一眼，看到对方小鹿似的疯狂点头便轻轻揭下那符纸。“看那身影，似乎太过于壮实了，原来我弟弟喜欢这种类型。”

他无意瞥了眼穆深，然而对方并无任何反应。

“好了，我去会会他。你们在这里给我乖乖呆着，不准乱动。”

祁冽一愣，随即身边的蓝袍男子飞身出去，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之后漂亮落地。周围的妖怪一见，纷纷放下自己手中的物事退至一侧，“是他！他来了！”

“那个道士来了！”

“奸妃又来了！”

“……”

偌大的山谷瞬间安静无比，一群小妖大气都不敢出，直直地看着这边。

穆浅扬起头，看向那处峭壁上群妖围着的壮硕身影。

“林檎，我来找你了。”

群妖中一阵骚动。

顶上那个魁梧的身影慢慢转过身，映入穆浅眼帘的便是他一身棕色的旺盛毛发。迎着略微发白的月色，他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的横肉和疤痕。

“……”

对方看了底下的穆浅一眼，往前走了几步。穆浅这才发觉对方虽然看似魁梧，然实则底下是一副与这凶横长相不符的五短身材。

这便是那祁家小丫头所说的天人之姿？

“……”

顶上的朱刚烈被对方看得有点不悦，同时又想到因为此人，自己地盘上便被砍了几十棵楠木拿来给修房子，心中便气打不过一处来，这种看他不爽又不能干掉他的心情简直让猪崩溃。

“看什么看，不去找苹果大人看我作甚？！”

穆浅一愣，这厮妖怪头子模样的居然不是那林檎？

?

穆深呆在灌木之后，静静地看往那石溪一旁的浅滩。那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正拿着一把斧头劈一块木头，与这边热闹的妖怪大队显得毫不起眼。

这边的穆浅一愣，这才发现对方所指另有其妖。于是他转过身，便瞧见远远的那边有个砍木头的小妖怪，对方赤着上身背对着这边，背部优美却不显夸张的肌肉线条在月下显得格外显眼。以往披散的墨发此刻被简单绑起，几点湿热的汗珠顺着后颈滑下，路过形状优美的蝴蝶骨最后隐入腰部围着的白衫，精瘦漂亮的身子显得和山谷里的其他妖怪格格不入。

穆浅回过神来，不露痕迹地扫了那边一眼。而对方似乎注意到这边不同寻常的安静，便转过身来，直到看见了站在中间的穆浅，微微一愣随即便扔下手中的斧头，高兴地朝这边跑了过来，那气势宛如穆南城养的那条金毛大狗被人用了羽诀而后从天山之巅飞奔而下一般激烈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