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1 / 2）

“他最后，连个完整的尸骨都没有留下。”

面前的男人将脸埋入双手中，手指上遍布伤疤，他来回搓了搓脸颊，眼球上的血丝连到眼角都是一片红，他停顿了好久才完整地说出这句话，句末又开始拼了命地吸气想把这撕心裂肺的悲痛吞咽下肚。

“我答应过他要共度一生的。”

放在茶几一角的相框里，男人笑得温柔又安静，轻轻抿起的嘴角和棱角分明的脸庞，如果多上一分色彩而不是单纯的黑白，便更加令人赞叹其容貌的俊朗好看了。

“可我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入眼便是一片黑暗，浓重的血腥味顺着本就稀薄的空气不断钻入鼻腔，呛得费渡胃里翻江倒海，他每隔几分钟都要干呕一次，还伴随着无法忍耐的呛咳，弄得他快要窒息。

手脚腕交缠被粗麻绳绑在一起，细白的皮肤被绳子粗糙的质地磨出一道道很深的血痕，可见下手之人的狠厉。

费渡很快地调整思维，逐渐在混沌杂乱的思绪中理出了他这次被绑架的原因：

原本与刑警结下仇怨而入狱的罪犯，在出狱后报复的可能性很大，而他作为警察家属很有可能成为被报复的对象。

将近一天未进水米的身体肯定是撑不住的，外加被歹徒猛击几拳，肋下还疼得厉害。费渡用酸软的手臂支撑身体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额头破皮流出的血糊了眼睛，黏住了细长的睫毛。

他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维度的空间，安静得只能听见越来越缓慢的心跳声，疲惫的身体和调整良好的生物钟发出不能及时休息的抗议，一天过去就连看守巡逻的人都不曾靠近这个漆黑遍布的屋子，费渡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失去了时间和空间概念，时间久了人的精神便会错乱，费渡也猜测出了这群绑匪的目的。

他们想让他崩溃。

没有时间，失去视觉，就连听觉也被剥夺。

费渡轻笑一声，沾了血迹的嘴角向上扬起微小的弧度，绑在身前的双手捏着被冷汗浸湿的衣服，隐约能感觉到衬衫下摆用线绣好的“闻舟”二字。

没关系，他还能坚持，只要师兄到了，到时候怎么撒娇都无所谓。

费渡狠狠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疼痛令他浑身一颤，顿时清醒了不少，脑海中不断浮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让他重新打起精神等待。

师兄，我等你来救我。

“定位到了吗？”

电脑屏幕散发着白色的光，将每个人的眼睛刺得发酸，骆闻舟自始自终都在紧紧盯着屏幕上不断在地图上移动的红点，仿佛它随时会消失似的，但那颗红点一直处在扫描中却没有停在某一处，好给骆闻舟一个准确的答复。

就好像命悬一线的是他一样。

“无法确定，不知道是在哪里。”陶然压低了声音，他的嗓子因为跟着骆闻舟着急上火已经哑了一半，“费渡很有可能已经不在燕城了。”

“那就扩大范围找，一定给我找回来。”骆闻舟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想将一肚子的火气和急躁都吐出去，但现下什么都比不上找到费渡要紧。

洗手间里的灯光晃得人眼前一阵一阵发黑，骆闻舟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仿佛哗哗的流水声能盖过一切在他脑中流窜而过的嘈杂声音。

一条红线，将两颗跳动的心脏相连，骆闻舟不清楚费渡现在的情况如何，但心脏每每的抽痛都在告诉他红线的那一头的生命正在流逝，那盏流光溢彩的琉璃灯中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而骆闻舟却无能为力。

费渡是在身体剧烈疼痛中挣扎着再度醒来的，肋骨被来者用坚硬的鞋尖重击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生生切进了肺里，他声音沙哑无比，张嘴痛呼的全是哑音。

如果此时还不服软，他很有可能等不到骆闻舟来救他。

时隔一天半终于见到了阳光，眼睛突然受到强光刺激完全睁不开，费渡眯起双眼透过模糊的视线勉强看清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的面孔，因为疼痛而咬得泛白的嘴唇染着血，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增添了几分凄惨无比的色彩。

费渡扬起嘴角在笑，似乎想用刻意示弱的语气和假意的服软来为自己痛苦绝望的处境带来转机。

“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他说，被冷汗和血浸透的发丝胡乱地黏在脸上，喉咙充血声音沙哑，“钱？权利？资产？还是...”

只要我给的起，我就都会给。

“要你的命。”头顶上传来恶徒的嗤笑，带着讥讽刺得人脊骨发凉。

“头儿。”

郎乔踏着高跟鞋飞奔进队长办公室，扫了一眼一群围在电脑前奋战的技术人员，直接将手里的电话交给骆闻舟。

“怎么了？”骆闻舟接过还亮着屏的手机，上面的通话显示是一串加密的陌生号码，“这是什么？”

郎乔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被电话中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打断。

“闻舟。”

“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费渡的头发被绑匪粗暴地扯住，带动着整个脑袋向后仰去，那张因为计划得逞而越发狰狞的脸就在眼前。

“最近实验学校的学生失踪案，那群小崽子们就在257国道上。”对方狰狞地笑着，从喉咙里发出可怖的笑声，“可是怎么办呢？他们那边也有炸弹。”

“一旦骆闻舟拆了任何一颗。”

“砰！”绑匪突然狠狠推了一把费渡，因为惯性整个身体栽倒在地，之前留下伤口的地方再次造成创伤，费渡从喉咙里咳出一大口鲜血。

“会被炸成肉酱吧。”

“那场面会有多凄惨呢？”

从大敞大开的门口透进来的光是早已渺茫的希望。

大门再次被关上，黑暗就如同一只可怕的巨兽吞噬撕咬着模糊的视野，还有那颗已经摇摇欲坠的心脏。

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还不如他来替骆闻舟选择。

被抛在角落的手机再次亮起，费渡猛地转过头，看到了满屏幕的微信信息。全是来自骆闻舟的。

他忍着浑身的痛楚挪到角落，用绑在前面的手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