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2 / 2）

笑面虎紧跟其后。

然后他就奇异地发现，刚跟木影闹完矛盾的我，居然又回到了与木影共居的营帐。

“木哥哥……”

我委屈着颤声，把里面的木影叫了出来，直接扑进爱人怀里，方才暴露出脆弱面，嚎啕大哭。

边哭边提议道：

“——这厮趁咱俩闹矛盾过来撬墙角，咱俩再揍他一顿好不好？”

木哥哥拥住我，沉稳地点头：“好！”

*

没有揍到。

因为在我提议过后，笑面虎拔腿就跑了。

我入了营帐，入了一处阴暗的角落，缩在角落里静静地思考。

木影看着我默默垂泪的样子，很是不忍。

他也蹲到了阴暗中，蹲到了我跟前。

“还在生气？”他轻轻地问我。

“……如果实在气极了，你就揍我一顿发泄吧，我不反抗。”他想了想，认真地建议道。

我摇摇头，泪眼朦胧。

“不行，下不了手。”

“凡所伤害你的行为，我都下不了手。”

那他就没法了，只好这般安静地陪着，看着我哭，时不时地递个手绢什么的。

哭了一会儿，我主动跟这温暖男子沟通表达：

“其实我也不是生气，我就是委屈。”

“委屈什么？”他问我。

“委屈你对我的信任有所保留。”我哽咽着道。

他愣了下：“人与人之间，再亲密的关系，也在信任上稍有最后一线的保留，这不是很正常的么？毕竟他人终究是他人，不是自己。”

我：“……”

我瞪着泪眼对他道：“你这可不是哄爱人的情话，你这是大实话，很不好听的。”

他老实地道：“我不想对你撒谎，我只想对你说实话。”

我破涕为笑。

我拥住了他。

我紧紧抱着他，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泪眸闭上，沉静了好久好久。

“你以后不要再怀疑我是敌国细作了好不好？你这样怀疑，我很难过的。”好一会儿后，我幽幽地对他道。

他的回答却竟是：

“你的性子，喜、怒、哀、惧……等等情绪，净即时即刻地表现在脸上，藏不住情感，城府太浅。”

“故以，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不再在任何事情上怀疑你了。”

“那你为何还时不时地去我那里检查我的文字资料？”我疑惑地瞅他。

“……”

“……因为大将军的军令如此。”他迟疑着，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告知了我部分真相。

“他怀疑我”我微不可察地一滞。

“他对你的怀疑就从没停止过。”

“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被怀疑的。难道我这般无害的存在，还能够对他构成什么威胁么”

“你确实没有任何的威胁性，在我看来。”他道，复皱眉不解，“但是大将军……他就是异常地笃定，自始至终，对你的一切动向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私下友聚的时候，他甚至曾多次担忧地叮嘱我，‘美人乡，英雄冢;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让我千万也对你保持着戒心，千万不要把自己给陷了进去，失却了清醒。”

“……”

“……莫名其妙。”

“大将军凝重地断定，北疆乱世，刀口上舔血活了几十年，他对于潜在危险的第六感，从来就没有错过。”

“——这次也不会错。”

“王氏者，虎狼也。远比表象危险，远没有表面上所看到的，易于操控。”

我作出冷笑连连的情态来:“他倒是抬举我。”

“那么你呢”我问我的爱人，“你相信于青面獠牙，还是相信于我”

他沉默了。

沉默很久很久。

“我哪一方都不相信，我只信任自己的感觉。你我确实已相爱至深，这就是我如今的感觉。”

“……”

在这方面，他的感觉没有错。

那次谈话的最后，他似乎还想告知我些其他什么信息，那些他本不该动恻隐之心告诉的——

温暖的男子，定定地注视着我，两目深深，含着心绪无尽矛盾的挣扎:

“安和……军令如山，不可抗拒。大将军下令，我执行。很多事都是如此，不止查你的文字资料此一件事，远不止此一件事……”

“远不止此一件事……”

我在嘴中来回咀嚼着这几个耐人寻味的字眼，回味无穷地微眯起了眼。

*

号角吹响了，音色低沉恢弘，绵延弥漫，涵盖至整处重军把守的山野狩猎场。

残酷的狩猎游戏，开始了。

上百个面黄肌瘦、麻木不仁的囚徒，被放进了山上。

身上的枷锁一经撤下，他们眼中立刻迸发出了猛烈的生机光芒，一个个没命地往山上跑。

——山下有重兵封锁，他们也只能往山上的林子里跑。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看到那位权倾半国的北地武定候出现，来自北地而参竞赛的，依旧只笑面虎他们那几个。

权柄者们，稳稳当当地坐在高头大马上，携带着精工的武器、锋利的军箭，在无数中上级军官的簇拥中，涌入了山林，开始了狩猎活人取乐的游戏。

——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身边有很多人陪同着，起初我不射，他们问我，为什么猎物都从眼前逃过去了还不射呀？以前可是有武将在游戏中不肯射杀，结果被查出来是敌国细作的前例了。于是我只好射。

但每每都故意射空了，装作箭术不佳的样子来。

然后就有人疑惑地提问：不对呀，王将军，前段时日咱们亲眼见您勤练箭术，那般的勤奋刻苦，不可能练出来的效果这般差呀。

于是我只好不再射空了，时不时地中几箭，只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猎物身上的心脏、脖颈等要害，只擦伤些非致命处。

后来这也被人发现了。

他们笑嘻嘻地提道，前些时日见王将军您练出来的成果，可是箭箭直中靶子红心的，怎地今日狩猎盛宴如此地强差人意，难不成是在有意放活口不成？

于是我只好……

……随大流，射杀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