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驳（2 / 2）

“既然你王将军非敌国细作，又为何对这些猎物的死尸，如此之心存悲悯？”

“这些不是‘猎物’，这些曾是活生生的人类，”我向他表达自己的思想，解释澄清道，“与你我一样的活人。”

“活人焉能以猎活人为乐。猎同类为乐，与蛮荒禽兽何异？”

“被同类狩猎致死，又何其地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

“……”

“……”

他深深地皱起了凛眉，他的本土意|识|形|态与我的现代意|识|形|态大不相同。

驳斥道：“不管牛羊猪狗马还是人类，只要处在了被狩猎的位置上，那么它就是猎物。牛羊猪狗马是动物，山里的飞禽走兽就不是动物了么？人说到底也不过是种直立行走的猿猴而已，猿猴不也是种动物么？凡所动物，凡其处在了被狩猎的位置上，那么就是可狩猎的猎物。可屠，可戮，可食。”

“我不明白你对人类莫名其妙特有的怜悯出自哪里。”

我咬牙：“人类社会，以人为本，自当悯人类之性命。”

他觉得很好笑：“这里的乱世，以人类中的强者阶层为本，只悯强者阶层的性命。”

他随意地箭指了指地上的死尸，如指草芥，如待贱泥，不屑一顾。

“以你现在所处的位置高度，我与你是同类。”

“但我们与地上那些个死去的蝼蚁，云泥之别，绝非同类。”

“真不知道王将军你以前都是处在怎样一个温室里生存、成长的，竟养成了如此菟丝花般仁柔的思想形态。”他啧啧称奇地道。

“一个公民，生在温室里，长在温室里，死在温室里，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我觉得我既有的思想建筑，受到了本土思想洪流，剧烈的侵蚀、冲击。

他冷笑着，又一次掷地有声地将我给反驳了回来：

“一个人类，生在温室里，长在温室里，死在温室里，难道是正常的么？”

我：“……”

我不跟他辩了，我辩不过他。

他却不肯放过我，思维缜密，推测着，继续追问道：

“且，虽然王将军口口声声言温室，可王将军在这么乱的世道，在北疆这么高的位置坐得如此之稳，如此凌厉的手腕，是纯温室里能养出来的么？王将军怕是以前，也没有完全地生活在温室领域中吧？”

我讨厌被人揭疤。

我冷冷地盯着他，阴沉下了脸色：“你想表达什么？”

“我不想表达什么。”笑面虎邪邪地道，“只是你伪善的面孔让我很膈应，我想给你揭下来。”

“我并没有伪善，我以前所受到的教|育，就是这么教我的。”

“那么就是你以前受到的教|育在驯羔羊。”

“瞧！——”他忽然吊儿郎当地指指我身后，“我看看你还怎么以人为本，伪善下去！”

身后大石块携着劲风砸来，我迅速侧身躲过，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的瞬间，避开了被偷袭者砸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环顾四周，瞳孔骤缩。

很多很多的“猎物”，穷途末路，见我们这儿只有两个军人在，形单影只，便联合起来，蜂拥着涌出，来试图杀死我们，强夺我们的武器了。

笑面虎坐在马上，面色渐渐也严峻了起来，拉弓搭箭，一箭一个，一箭一个，箭无虚发，箭箭毙命。

“快，上马，离开这里！”他紧张地朝我大吼，“往年狩猎的时候，有过落单的军人被集结的猎物围攻致死的前例！”

我已无法上马，马受惊了，悲惨嘶鸣着，被涌出丛林的猎物用石头疯狂地砸死了。

笑面虎驾着他的马，疾奔经过我的位置，一把将我扯了上去。

他坐在前面负责驭马，我坐在后面负责防御——猎杀，抽出箭筒里的军箭，拉弓搭箭，对着攻击者的方向，箭箭毙命。

后来猎物们便不追了。

因为敢追的猎物，全死了。

我们飚马经过的沿途，全是被射杀者的尸体，在碧绿色的丛林中，绵延出一条长长的血色道路。

……许久，终于清静了，终于安全了。

林翳在春日的微风中沙沙作响，阳光穿过树丛，洒下斑驳的碎影，微风中有花香，有林木的清香，有微微的血腥气。

马蹄慢慢地慢了下来，笑面虎扭过头来，看我剧烈喘息的样子：

“不留伪善了？……”

“不留了。”我心有余悸地道，“你说得对，我以前所受的那套教育，只适用于我以前的世界。”

“入乡随俗，还是得入乡随俗……”

“所以咱们现在是，在不同类型的思维碰撞过程中，发生思想上的同|化了么？”笑面虎忽然刻意温柔了神情，深情地注视着我的双眸。

“……算是吧。”我被他柔情似水的对待搞得一滞。

忽然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环顾四周，头皮阵阵发炸：“是不是木哥哥在周围，你他娘的损塞儿，又开始构陷老子了？？？！”

果不其然，远处的林荫浓密处，有队人马在晦暗处静静地远望着我们的方向，领头武将的身形，隐隐约约，分明就是木影。

我心底猛然一悸，赶紧跳下青面獠牙的马，朝那方向跑去。

“木哥哥，你听我解释！所见未必为实，表象未必即真相！这可恶的厮又在构陷我！……”

“……”

这回我的木哥哥没有再等我。

他带领着麾下，晦暗的林翳中，一字不发地调转马头离开了。

……我脸白了。

我回头看那该死的笑面虎，他那笑意盈盈的恶棍面庞，让我想要活撕了他。

“我究竟哪儿得罪你了？”我喃喃地问他。

“你没有得罪罗某，罗某想得到你而已。”恶棍含着无赖的笑意，“只是姑娘与爱侣的感情实在堪比金坚，第三者想要成功插足进去，就只能先给你们的感情制造裂缝。”

“……”

“……为达目的，不择阴损手段？”我咬牙。

他恶得理直气壮，坦坦荡荡，非常自豪：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罗某的人生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