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2 / 2)
他状似平静地问询我。
“从我意识到,我所到乃一处大厦将倾的乱世,而我有机会分一杯羹的时候。”
没有必要继续遮掩下去了,我于是坦坦荡荡。
昔日纯挚无害的伪装,尽于此间消褪去,暴露出险恶内藏的本来面目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与他宛如老友般,豺狼虎豹相依傍,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在傍晚的夕阳下并行漫步。
木哥哥的墓碑静立在墓林密密麻麻的中间,安详、宁静,远远地遥望着我们。
武定候忽然停了下来。
“你别动,”他忽然对我道。
我很听话地不动。
他靠近上前,在我的亲军卫队的虎视眈眈下,慢慢摸我脸部的轮廓。
“你在做什么?”我疑惑地问他。
“我在摸你脸上的□□。”他答道,指腹认真地在我脸颊上摸索着、寻找着,“你绝非王安和。”
“王安和那个毒女子,本侯认识,虽然有几分智慧与勤奋,但绝无此般深沉谋远的城府。”
我笑了。
退后一步,不让他摸了。
他摸索得我的脸颊痒痒的,我很怕痒。
“木哥哥的派系被屠戮掉之前,也是如侯爷您这般难以置信。”
“他们说我绝非王安和。”
“他们说,王安和那个边陲武将,喜、怒、哀、惧……等等一应情绪,尽即时即刻地表现在脸上,这样的人,藏不住情感,城府太浅。”
“可他们也不想想——”
“当初我初来此境,势单力薄,翅膀上一根羽毛都没有,若不表现得好控制些,从一开始就深沉不露,那么,木哥哥、青面獠牙、还有侯爷你,你们一个个高位者,谁还敢放心地扶植我”
侯爷默了。
内心山崩地裂,波涛汹涌。
此时此刻,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也无从得知。
过了会儿,他忽然说:
“在挑选你作为分裂北疆的工具前,本侯曾经细细调查过你的底细。”
“你在北疆之境出现得很突然,你不是原生于北疆的人士。”
“你在你以前的世界的职业,是做什么的?”
他定定地问我,终于找到了关键。
“哦,我以前就是从|政的。”
我漫不经心地答。
“……”
他又不说话了。
某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他偏过头去,低低地爆了句什么粗口:
“玛|德,这突如其来的极峰直转!……”
*
成婚是不可能成婚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与武定候成婚了的。古来一山不容二虎,一公一母也不行。此金律亦适用于婚姻。
周国的旧皇朝,大厦将倾,乱世将起,天下终呈群雄逐鹿。
北疆与北地,我与武定候,是强劲对手与强劲对手之间的关系,而绝非鸳鸯之间浓情蜜意的关系。
想要扶植一只绵羊,却没成想误扶植了一头披着绵羊皮的恶狼。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临分别前,武定候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认真地对我道:
“有一件事,我想现如今的你,该知道了——”
“本侯曾对你撒下很多谎言。”
“其中最重的一个弥天大谎,也是蒙骗你最深的——”
“半年前,本侯为了得到你,极力打压情敌,逼迫柳开、沐踏歌、沐清儿蒙骗你,给木将军抹黑。”
“当初你被北疆方面下令药住,作礼物,送给本侯享用。”
“这件事情,是当时的北疆大将军青面獠牙,独|断下的铁令,与木影根本不相干。”
“北疆方面瞒着木影进行了这件事。”
“那时的木影确实已经深爱上了你,情到深处即成痴,他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北疆高层,不顾一切,决意要强留下你、护住你。”
“北疆方面知道木将军绝不会同意这件事,所以那段时间,他们严密控制了木将军,瞒着木将军暗中进行。”
“——遭你屠戮的木哥哥,其实并没有出卖你。”
“……”
“……”
“……”
宛如轰雷贯耳。
当头一棒,重重敲下。
刹那间,胸腔中所一直强隐忍着的全部酸涩情绪,尽汇成洪流,汹涌而起,再无法自抑。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
我颤声,双眸被水色朦胧,回头,鳄鱼眼泪涟涟,远远地望向那处逝者安眠的所在。
夕阳已颓尽,入夜,混沌的暗黑色渐笼罩了苍穹大地。
墓林中,荒草萋萋,阴风阵阵,密密麻麻的幽蓝色鬼火,浮出游荡,幽幽地来到了我身边。
仿佛是亡灵残念的情愫在留恋。
我在无数鬼火的萦绕中,静静地面对着武定候,幽幽浮出深水潭的食|人|鳄般,嘻嘻嘻地泪笑。
诡秘莫测,近乎扭曲:
“我在木哥哥身边安插了细作,他根本没有出卖我,这我一直都知道。”
“……”
武定侯彻底木了。
*
眼见未必为实,表象未必即真相。
都是在演戏。他骗我。我骗他,让他以为他已经骗住了我。
都是在演戏,那挚爱的逝者啊,他怎么就假戏真做,被戏迷了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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