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小时不识（1 / 2）

瘦弱的肩膀上是厚重的书包，安语卓站在街旁那株高大的枣树下，阳光给他的额头笼上了一层炙热，那是树荫也遮挡不了的令人烦躁的夏日骄阳。街旁老旧的居民楼里有浅浅的鼾声响着，街边小店的橙色窗帘被风吹地一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明亮的线条。

“语卓，快来。”

听到母亲的声音从路边清晰的传来，安语卓尽力迈着他最大的步子，向母亲所在的方向走去。安语卓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母亲的身边停着一辆很大的轿车，在安语卓的记忆里，他还没有坐过像这样的汽车。安语卓见过很多样子的车但从来没有坐上去过， 也不知道坐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但他并没有为即将要经历的事情而感到害怕，他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看车里，再看看母亲。母亲打开车门上了车，安语卓就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迈了一大步，坐进了车里。

“语卓，妈妈跟你说过的要带的东西都带好了吗？”

安语卓听到母亲问，收回了正在观察车里物品的视线，仔细想了想，说：“都拿了，放在书包里了。”

安母亲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公文包，对司机说：“都准备好了，师傅，开车吧。”

司机应了一声，发动了汽车，然后盯着窗外看的安语卓就看到了街边那只姜黄色的老猫消失在了车窗的黑框里。

安语卓看到汽车过了一个又一个红绿灯，看到汽车行驶在了自己已经不熟悉的街道，想起母亲对自己说以后要换一个地方住，安语卓当时以为只是换个街道，大概是可以和外婆住的近一些的地方，但是现在这些路自己都已经不认识了，那我们会去哪里呢？安语卓边想，边往母亲的方向看。母亲好像是不舒服，脸色有些泛白，安语卓想到这和前几天外婆叮嘱过自己的一种叫“晕车”的“症状”有点像，他还记得外婆说过如果晕车就吃点甜甜的糖，这样就不会头晕了，想到这儿，安语卓把口袋里那颗橘子糖拿出来，递给了母亲。

陶泽茹从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轿车，整个头都是昏昏沉沉的，忽然看到一只小手伸到自己的眼前，清醒了一下便顺着那只放着糖的的小手看向她的儿子——安语卓因为在车里坐着，脸颊变得有些发红，看向她的眼睛里也有着浓浓的关心。一下子，忙碌了许久的疲惫和调职的苦闷一扫而光，陶泽茹拿起有些汗涔涔的小手中的糖果，看到橙色的糖水在小手的手心里沿着掌纹缓慢的流着，想着语卓最喜欢橙子的味道了，陶泽茹就把糖果又递到儿子嘴边“语卓，你吃，妈妈没事。”安语卓看看母亲，然后伸出舌头，只是舔了舔嘴边的糖果，就又把母亲的手推到母亲的眼前，说 “妈妈你吃吧，我吃过了。”陶泽茹在儿子坚定的目光下，将糖果放进嘴里，一阵清爽的橘子味由味蕾传入心底，头好像也变得不那么疼了，于是她伸出手，摸摸儿子头上软软的头发“等咱们到了，妈妈给你买最喜欢的橘子水喝。”陶泽茹这么说着，然后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这小小的喜悦笑弯了眼角。

经过了一路的颠簸，车停在一栋瓦房前，陶泽茹提起行李，抱着安语卓下了车，安语卓在母亲的怀中回头望，那辆银灰色的轿车就那样消失在大大小小的土坡中，扭回头，看着眼前像是新盖的瓦房，忽然就明白了母亲在出发前那落寞的神色。

傍晚到了，陶泽茹也和阳光一起进了门，原本仰着头盼望得看向母亲的安语卓看到妈妈手中的东西之后有些小小的伤心，但安语卓却始终没有说什么，他默默地接过母亲挎在右手的公文包和一袋新鲜的蔬菜，放在床上。然后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捧起一本童话书，安安静静得看起来。

看着儿子低头认真看书的侧脸，陶泽茹轻声叹了口气，将公文包的拉链打开，拿出一瓶橘子水在安语卓眼前晃晃，温柔地说“语卓，你看！”

安语卓看到眼前的橘子汽水，抬起头，欣喜地望着母亲，两只手小心的接过汽水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轻轻地抿了一口，那酸甜的感觉让他的眼睛都禁不住地眯了起来。

陶泽茹看着儿子的笑，也笑了，但转过身之后心中的酸楚也难以抑制地涌上来，她用手抹掉眼眶周围的泪水，拿了菜走向厨房的方向。

吃过晚饭，安语卓走出自己的新家，捧着那瓶喝了一半的橘子水，坐在山路一边的小土坡上，看着天边深红色的晚霞，喝着清甜的橘子汽水，轻轻地弯着嘴角。

“语卓，快天黑了，该回家了！”

听到不远处母亲的叫唤，安语卓跳下山坡，弯下腰拍拍因为磕到了地而沾了些土的膝盖，等他再起身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一对黑色眼睛撞在了一起。

安语卓看着比他稍高半头的新邻居，那双黑色眼睛看向自己的视线左右游移，还不时地向自己身后看看。过了一会儿之后，安语卓像是明白了什么，拿起还放在土坡上的那瓶橘子水向前一递，问：“你要喝么？”那个穿着有些发黄的白色短袖的男孩子听到这话，两个耳朵腾地红了起来，男孩低下头，嘴里小声解释，两只手也在身前比划着什么，听到没有人回应，他害羞地微微抬起头，却发现捧着橘子水的安语卓已经走到离自己不足半个胳膊距离的地方，登时整张脸都被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