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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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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慕雅艺抱琴怀幽思 见媛女绍棠起淫意

话说江宁城内,住着一户仕宦人家,姓郑名樊。嫡妻谢氏,膝下育有一对姊妹。长女唤作蕙香,已是二八年纪,前儿才和方家小子订了亲事。小的那个年方十三,乳名叫做玉娘。这两人虽是一母所出,性子倒不曾有半分相同。二姐儿自幼是个心思活泛聪颖机巧的,小小年纪出落了一副好相貌。正是:

一嗔一笑亦风流,鸟自无言花自羞。

这郑府上又有一个家生子,幼时原叫做金兰,便是日后做了玉娘陪嫁丫鬟的。长到十二三岁上,送至玉娘身边做了贴身丫头,就此改名换姓,叫做抱琴。姊妹二人倒把个琴棋书画凑了齐:那锦书釉画给了蕙姐儿,玉娘那两个便叫抱琴观棋。谁知这两个孽障冤家,又自生出一段风流艳情,个中情状不足一一道出。主仆二人心意相通,自是如刀断水分不开,恨不能永效秦晋。怎料终却落个东飞伯劳西飞燕的下场,真个令人唏嘘不已。

后世有好事者,将这一段传奇编进话本子去,唤作《香奁夜话》,意在讲那女子磨镜的风月情事。因着深闺秘辛不足为外人道去,又兼满篇淫艳词句,恐污人耳目,故将真事隐去,只留满纸痴颠文字。谁料行文大半,那笔便自手中跳将出来,戏里戏外,只恐说书人也辩驳不清。至于书中人事,浑做一派戏言,孰真孰假,又有甚么打紧。姑妄言之,供一笑耳。

闲言少叙,后话休提。却说这日绿意方稠,长夏永昼。玉娘最是贪凉怕热的,那里捱得住这般暑气,每日价只闲卧榻上,捧了花间词细细翻看。未知这时玉娘如何起了雅兴,一时兴浓唤抱琴取了琵琶来。

抱琴应了,放下手中花样子,起身将挂在书架旁的牡丹头酸枝琵琶取下,擦拭一番交与玉娘。玉娘接过琵琶,一手扶住琴身,一手把着轸子旋拨调弄,几下校了音,方回身在凳上坐下。

但见玉娘怔忪片刻,忽而以轮带双起手,后接两个双弹。半轮为前花音,挑弦紧随其后:原是散板引序。抱琴虽不通音律,却是个秉性灵慧的,倒也觉出些风雅意味。

琵琶多以竹为品,这一把却是牛骨制成。二十四琴柱附在既松且软的兰考桐木面板上,抱琴却只见那玉娘左手水葱似的指头压在丝弦上,时吟时揉,时绰时注,指法多变,不一而足。可怜玉娘所弹即非淫词也非艳曲,却把个丫头听得粉面飞红,心中好似遭了千百只棒槌敲打。抱琴不由看痴了,一时只觉小腹酸软似有虫蚁啃食,属实难耐得紧,只是毕竟年幼,尚不知晓这般情动为何。正是:

一旦听者遭心魔,酒狂也似十八摸。

一曲终了,玉娘也无意再弹,起身便要将琴挂还原位。抱琴回过神,忙上前接了琴来,笑道:“虽说现下日头正盛,我听姑娘弹一遭琴,倒像在夜里头纳凉似的。”

玉娘听了,喜不自胜:“这一曲正唤作《月儿高》,好抱琴,你真可算作我的子期了!”他徘徊两步,忽而回身拍手笑道:“不如明儿我跟娘说了,叫你与我一同上家塾里头学念书写字去,说不定倒比我那一帮甚么兄弟姐妹强上许多。”

抱琴闻言大惊失色,忙道:“却怎使得!姑娘又拿我取笑儿,这话叫夫人听到,怎么好?”

玉娘奇道:“缘何那般蠢物去得,你倒去不得?难不成你竟是棠哥儿那般的人物,教他迈一迈学堂门槛好似登天一般难,见了经书登时两眼鳏鳏,倒比见了周公还亲上这许多。”

抱琴道:“有这等好去处,但凡使得,那个不愿去的?姑娘莫再提了,仔细无心之言叫旁人听了去,姨娘知道了,又要掉脸子的。”

玉娘见状,也不再多言:“你又来了,知道的说你长我两岁,不明就里的怕要以为你是我娘哩!我又不是那黄口小儿,那里不晓这番人情的。”

玉娘踱步至夔纹雕窗前,但见牖户之外缀着几朵白花重瓣木槿,纯逸有如坞中覆雪,可爱非常。因思及“山花”一诗,抽了深红小笺在几案上,蘸笔写就,递与抱琴道:“你从前在家里,识字不曾?”

抱琴展开来那一方薛涛笺,却见上书着两行簪花小楷,柔媚清丽。没奈何他目不识丁,不解其意。不由又羞又愧,把个面皮窘得通红:“我妈说,我们这样的家生女儿,生来也是要给人家做奴才的,纵学了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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