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2 / 2）

王大勇站起来，看了眼坐在床上发愣的王老太，转身出去了。

等第一场雪来的时候，王老太的腿已经好利落了，郑小红从外头窜门回来，不等拍干净身上的雪花就兴冲冲地往婆婆屋里钻。

王老太正半歪在床上嗑瓜子，见她进来也半点不动弹。

“娘，你知道我刚刚在外头碰到谁了么？”郑小红挨了她一个冷脸也不在意，脸上从进屋开始就挂着的那份幸灾乐祸已经快盖不住了。

王老太吐了口瓜子皮：“碰到谁也跟我个老婆子搭不上关系，你天天不着家东家窜西家跑的，是给你钱啊还是怎地，有这个功夫咋不在家给丈夫孩子多做点针线活，我昨天看见大军身上的袄子都吐棉花了，你这媳妇儿是咋当的？”

“娘你可别说，我这溜门也不是白溜的，我在柱子那儿碰见巫老太婆家大儿媳了，你知道我听说了啥么？娘你肯定不知道。”

王老太一撩眼皮，看了眼一脸兴奋的郑小红，不耐烦道：“到底啥事儿？要不说赶紧做饭去，别在这闲扯白！”

“娘你急啥？这事儿可是大事儿，保管你听了得跳起来！”

郑小红卖完了关子，这才悠悠道：“我听她说啊，秀兰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不光是小子没保住，连女人生孩子的家伙什儿也没保住！”

“你说啥！”王老太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郑小红见了她这反应心里得意的很，嘴上却安慰道：“娘你也别这么着急上火，我当时听了也是吓了一跳，还故意跟巫家媳妇儿多问了几句，她说就是听她婆婆在家闲扯了两句，旁的也不知道，我就赶紧回来跟娘你说一声，这事儿可是大事 ，大勇可半点没提过，要是那娘们胡说八道，我可要上门去撕她的嘴，不带这么缺德的，咱家大勇可是连个儿子都还没呢！”

王老太也顾不得她说什么了，她赶紧下床拔上鞋子，见她还堵在自己跟前啰啰嗦嗦的，嫌恶的一攘：“别堵我跟前，我这去找大勇问问去。”

郑小红看着婆婆匆匆而去的背影，撇了撇嘴，抓起桌上她没磕完的瓜子，半倚着墙根，呸地一口吐出瓜子皮。

王大勇刚把孩子的尿布洗完，手冻的通红，他一边搓着手烤炉子一边跟苏秀兰商量着过两天去上工的事，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地里没了活计，他打算在外头再好好挣点，也能好好过个好年。

俩人正商量着，门帘突然被撩开，王老太一脸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

王老太自打从他家搬回去后就没上过门，王大勇乍乍然看见他娘还一愣：“娘你腿好利落了？外头还下着雪呢，这时候你咋来了？”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

王老太跑了一路，积了一肚子的火，她已经认定了郑小红的话是真的了，再瞧她儿子的作为只觉得窝火的很，千方百计的护着苏秀兰那娘们，这种事儿也敢瞒，却半点想不起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我问你，你媳妇儿不能生的事是不是真的？你别给我狡辩，我回头就上巫老太婆她家问清楚去！”

王大勇呆了俩秒才反应过来，拉住他娘就往外头去：“娘我出去跟你说。”

王老太一把推开他：“去哪？还要往哪去？这里哪里就不能说话了？还是说这屋里有人心虚的很，听不得我的话？”

王大勇一下抬高了桑门：“娘！”

“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孩子还睡着呢，吵醒了又得哄，你跟我去外头说就是。”王大勇又去拉她。

“就叫她在这里说，怕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是专门叫我听见的！”苏秀兰冷声道：“有什么话这就说吧，用不着藏藏掖掖。”

苏老太尖刻声立马响起来：“你也知道做事不能藏藏掖掖呢？这嘴上的功夫倒是到家了，可你干的事呢？还不让大勇对外说，你也心虚不是？嫁来这么多年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现在真成了下不了蛋的鸡，还好意思跟我嚷嚷，谁给你的本事？谁给你的本事？啊？”

苏秀兰却没理她的话，她看向王大勇：“她话里是啥意思？”

王大勇有苦难言，王老太却抢话道：“啥意思？你还装啥呢？你现在连个女人都算不上了，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倒还来问旁人，我看你这是存心的吧，在大勇面前搬弄是非，往我身上泼脏水还就罢了，还用这种招数来祸害我儿子，你这是存心让他断后啊！”

“娘你瞎说什么！你别在这儿胡说了！”

“我胡说？胡说你着急个啥劲？你这是昏了头了啊你，她说啥你都信，说啥你都听，亲娘的话你理也不理，对我冷声冷语的，全是我的罪过，我是你亲娘，害谁也不会害你。”王老太边说边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下可好了，你以后连个儿子都没了，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绝户了！”

苏秀兰脸色苍白地沉默着，王老太边哭边骂，王大勇使劲抓着头发茬儿，手紧紧捏着拳。

从屋里赶过来的王招娣站在门口，听着里面骂骂嚷嚷个不停，光听见王来太这讨人嫌的声音，听不见别人的声儿，没过一会儿又响起婴儿的哭声。

“行了，娘，你别说了！”

王大勇大步走到苏秀兰跟前，对着抱着孩子低头喂奶的人说：“之前我怕你多想，也怕你记恨我娘，本来你已经为着那没缘的孩子心里存了疙瘩，我怕你真的心灰意冷不和我过了，这才没敢告诉你。”

苏秀兰头也没抬，王大勇见她半天也没吱个声，不免急惶：“秀兰，你听我说，我虽没跟你说，但我绝没有存了旁的心思，我都在娘跟前保证过了，以后要好好对你们母女几个，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早想明白了，没儿子就没儿子，那也是我的命，我认了，以后咱还是好好过日子，咱有四个闺女也不比谁家的差。”

苏秀兰抱着怀里没吃饱哼哼唧唧的孩子摇着哄了哄，王大勇刚要再说什么，王老太已经忍不下去了。

“王大勇，我看你是丢了魂，她连个儿子都生不出的东西，你也低声下气地求，你还有没有点男人的作派了？你爹在地底下都能叫你气活过来！”

王大勇所剩无几的耐心终于被他娘耗费殆尽，他终于忍不住了：“娘我叫你别说了！你是非要把我这个家拆散不可么？娃怎么没的？秀兰咋不能生的，你就不能想想自个儿做下的事儿么？你好好的非刁难人，让个怀着孩子的大肚子扶你上啥茅房？爹气活过来？爹要知道你这些事，是要再活过来骂你俩声，自打爹走了，你这性子是越发拉不住了，要不是你是我娘，我也早不想忍了！”

王老太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头一回见她亲儿子，她捂着胸口踉跄了两步，干脆歪倒在了地上：“诶呦，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