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1 / 1)
雕梁画栋的殿中,一人半躺在长椅中,脚翘到扶木上。因还不便透露姓名,又要区别于本篇主角,暂以“殿主”代之。
殿主高举着密信,将腰间佩剑丢在地上,左右翻身,总觉不适。他偏偏先瞧见了中央“陆鹤鸣”三个字,从此看过去一段话,简直比狗屁还不通,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说人语。
圣贤书读到最后,只剩满嘴之乎者也,尽说些旁人听不懂的,在当今读书人中,却是无独有偶。仔细想想也是,若非如此,怎可显示其人自与别个不同?
他斜眼瞥了一眼送信的小内侍,问:“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如何指摘文字,可以将姓陆的下狱。这是人看的吗?狗东西几年没让人摘到只言片语,一落笔,跟鬼画符似的。”说到最后生起气,将密信揉成一团扔回去。
“这……您要人吃不了兜着走,哪还需那一套。直接往厂里一送——”小内侍答。
“你要教我怎么整人?”殿主中途打断道。
“小的不敢。”小内侍磕在地上的头从未抬起过。
“柳意呢?”
小内侍向前爬了两步,将密信捡起来,读道:“正月十七日,自绍兴往杭州。二十日,谒府城林文奂家。二十五日,与邓尹、田学、齐南易——”
殿主揉揉眉心,再度打断道:“这都些什么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有那个叫齐什么的……”
“齐南易。”
“让他消失。名字真难听。”
“我记得他老相好是叫……”殿主话语戛然而止,皱起眉。
小内侍一时嘴快接话道:“是叫陆鹤鸣。”说时才暗觉不妙,殿主方才说过“姓陆的”,怎可能是忘了那人名字。
“连你也知道了?了不得,了不得。”殿主突然来了精神,猛地坐起,拍着手,连声感叹“了不得”。他走下高座,弯腰捡剑,绕过被钉在地上一般的小内侍,走到木偶戏的戏台前,捧起一只精致的人偶。人偶衣裙边角的金线,都是他亲绣的。
“还是这样最好看。”殿主将绳缠在指间,一松手,人偶吊在半空,抻一抻双手的线,让手垂下,像极了吊死鬼。
*
年少时,殿主与柳意溜去偷看进京赶考的呆头鹅们。陆鹤鸣引述一句话好几次:“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殿主做惯了断章取义的事,只听这一句,也觉在理。末了那句更是厉害,只可惜与其他人一样,只会说不会做:
“心如虚照,不空万物,方知世间,大有吾辈可为之地。”
柳意好像就是被这句话骗走了。
对于从来连天际都碰不到的人,徒手可摘星辰,才是值得称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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