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人双足（1 / 2）

“我背你，这样快点。”待日月天脸色恢复一些，李不择也不待他回答，便将断水往日月天背上扎紧，然后卷过他胳膊，一把将他担在背上。若是只日月天一人还好，加上断水，还真有些吃力。

李不择一脚深一脚浅在泥中留下一行难堪的脚印，踩弯了延伸到远方的车辙。望不到头的前路令人心生困顿，然而他又怕遇到尽头，万一那尽头处碰见的是他害怕见到的。

他明白自己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他怕又变成独自一人。就像当年父亲忽然身故，留给他一座破败的乌木寨。那些空落落的房间、走廊和校场，他只能用恐惧去填满。

“李寨主，”这是日月天第二次趴在李不择背上，他颇有些轻车熟路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脸颊蹭着李不择肩窝，说话时轻轻对着他耳朵。太近了，李不择激灵了一下，侧头瞄了他一眼。

“是什么人干的你知道吗？”日月天问，“他不杀你，只是见个面就要这样大费周章的。真是奇怪。而且还要你去江南，也不说江南的哪里。最奇怪的是他明明都能放倒任马，为什么不多等一会，等你回来直接将你绑到江南？”

“是啊，没道理为了要挟弱的绑架强的。”

日月天笑了，李不择听见他的笑声闷在自己背里。都这么狼狈了还笑得出来，也是够没心没肺了。

“怎么？听臭名昭彰的李寨主说自己弱很有意思？”李不择陪了个笑，不笑，难道还哭不成，“跟任马比，跟你比，我当然算弱的。否则呢？人人都以为我乌木寨里尽是能人，我就算耳濡目染也该是半个高手。可我没在那方面放过心思。”

这个时候好像应该说点安慰的话，日月天搜肠刮肚地找，但李不择没有给他机会。

“话说那人之所以去袭击任马而不是袭击我，也许是因为知道有你跟在我身边，而任马腿上有伤，还要护着伊南平。两相取舍选择了任马那边。”

“就算任五爷受了伤，居然会有人觉得他比我好对付？怎么可能？”

“也许是知道你打败了鬼三兄，破了七子阵。”

日月天摇摇头。这太说不过去了，怎么会有人忌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呢？也许那人的目标不止一个，本来就是要带走任马。然而光凭猜测并不能解决问题，他没有再与李不择讨论。

“这回倒是咱们连累那个伊南屏了，”李不择心里不好受，忧心的事想到什么便都说出来，“若是连堂主知道了估计杀我的心都有了。到时候你可要……对了，那时候你恐怕已经离我而去了。”

“连堂主没有比你强很多，你勤练练功，他不一定打得过你。”日月天没把李不择酸溜溜的话当回事，学着任马的语气开起玩笑。

“你倒学得快。”李不择翻了个白眼。然而又希望任马真的来唠叨他就好了。

提到伊南屏，日月天想起伊南屏还未把嵩阳、摩罗帮、卫明夷的事情讲完。

“那纸上写的什么？”日月天问。

李不择顿了一下才想起那个写了血字的纸笺。他过于心急，竟没留意过纸上原本的内容。他小心地将日月天靠在一棵大树旁放下，从怀里取出纸张展开。上面的红字已经暗沉了一些，但依旧格外刺眼。

抹了抹纸张的褶皱，血字下几行墨书映入眼帘。

——别时如梦醒，再梦已天明。菹醢化桂酿，君恨作长生。

“真不吉利。”不知那绑架的是随便抓了张纸还是特意挑的这首诗。而且这卫明夷怎么回事？尽是写这些消沉晦涩的东西。

“这两个字怎么念？”日月天问。

“菹醢，就是把人剁成肉酱。是古时一种极刑，现在应当是没有了。”

“菹醢化桂酿……把人肉酱酿成桂花酒吗？”日月天舔了下牙尖，“卫明夷不是正派人士吗？怎么会想到这样残忍的事？”

李不择发现日月天嘴里说着“残忍”，表情上却看不出抵触。

“大概不是他想到的，而是亲眼所见。看落款日子，这已经是正邪双方交战正酣的时候。百里龙邪一党手段极其残忍，传说当时的百草谷谷主就是生生被剁成了泥。”李不择点了点那个日期的位置，“再过几日，百里龙邪、凌峰他们便攻入嵩阳，置卫明夷于死地。”

可是这整首诗是什么意思，李不择依然读不明白。这一切和桂花酒有什么关系，“君”又指的是谁？

“他最后并没有与百里龙邪交手对不对？”

“据说卫明夷主动投降，承诺受死，只求百里龙邪饶过嵩阳派。百里龙邪折了他的君子剑，徒手掏出他心，却还是血屠了嵩山。不过他放过了一拨小辈弟子。那些弟子日后励精图治重振门派，这才有了今天的嵩阳。那七长老便是那帮弟子中的佼佼者。”

“可惜，如果卫明夷和百里龙邪斗一场，一定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日月天满怀憧憬。

李不择任他闲话，自己也得以分散些焦虑。“如果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

“当然是百里龙邪。”日月天语气非常确定。

“为什么？”

“不是说百里龙邪是妖魔吗？妖魔自然比人强吧。”

李不择还以为他有什么根据，泄气地笑了一声。“那不过是坊间谣言。世上哪有什么妖啊魔啊。”

日月天极是困惑，半张开嘴，而后徐徐小声道：“可是师父说他是妖……”

原来说这话是认真的？李不择不知要怎么跟他解释。什么妖啊怪啊的都是当年造势吓唬人的说法。两阵对垒，总要扯些鬼神壮大声势。原来还真有人信以为真。

反正妖魔鬼怪一类他李不择从来不信的。

“没事，”李不择揉了揉肩，“我小时候还相信狗能说人话呢。”

这时，林子里应景地传来几声狼嚎，东西两边零零落落的叫声在树木间回荡。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想到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被狼给盯上了。两人心里大叫不妙。听辨声音，他们正在将这里包围。日月天连忙将断水解下提在身前。

狼们互相确认完位置便不再声响，完全缄默下去。静谧忽然笼罩了四周。

李不择只有一只随身小匕首，攥在手里聊胜于无。

“前面三只，后面两只，还有一个在侧面。”日月天听着动静，微调整断水的朝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