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1 / 2）

宋老爷瘫坐在阵里，呆怔了许久，突然语无伦次地恸哭：“我不知，我怎么知......我的树儿，我的树儿怎么会这样啊！”

“宋清树”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仰头大笑，一边笑一边呕着血涌着泪，手心里抓一把米糠，讥讽地来回搓弄。

涂鹿心有恻隐，伸出一只手去摸他头发，摸到一头冰冰凉凉的珠翠，这才想起来他这时候是附在宋夫人身上，顿一下，面似寒霜道：“宋清树，你有冤吗？”

“宋清树”抬起头。

“你有仇吗？”

他仰视涂鹿，空洞漆黑的眼闪出黑曜石般的光亮。歪着头似是回想了许久，最终很重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把涂鹿插进他头发里的手拔出来，拉到脸边，半张脸在上头蹭了蹭，轻柔缓慢。

涂鹿想起宋锦书说他小时被人欺骗打骂许多，很是害怕和人接触，这时却主动这般动作，倒是让他一愣。

他捱着“宋清树”脸的手微微一曲，指腹陡然生出股股黏稠白色丝带样光束，“宋清树”有些惊讶，意识到那光束温暖柔和地在缓缓探进他识海后，身子僵硬一下，旋即无声地长长叹口气，不再动作。

涂鹿知他无意抗拒，探他记忆更为如鱼得水，合上眼一篇篇翻看着他二十五年的生命。

李怜南见面前二人忽然陷入沉寂，又瞧见涂鹿手中莹莹光芒，霎时了悟他正在做些什么，便敛声屏气地安静等候。

二十五岁年华，重走一遭不过刹那，约莫半炷香时辰，涂鹿再度睁开眼。他深吸口气，面色难看地低头时，发现“宋清树”正面色平静地望着他。

涂鹿张了张嘴：“真的不恨？”

“宋清树”为难地眨眨眼，拉一把头发，哑掉的喉咙底涌上粗糙怪异的低咛，继而重重摇头，似是怕涂鹿不信般，跪起来揪住他袖角，固执地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摇着头。

真是可怜。

涂鹿拍拍他肩，却忽然想起一只万来年前养的小奶狗。这狗干了错事求他原谅，便是这样半是求饶半是耍无赖。

那是他养的第一只狗，也是最后一只狗，早以为已经把它忘了，今日托宋清树的福却突然记了起来，还真是让人怪不舒服。

“好，不报仇，很好，看开看淡，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是个通透的鬼。”涂鹿夸赞道，但立马语调一扬，厉声道，“可你适才为何如此大戾气？甚至求个魂灭下场？不为报仇是为什么！”

“宋清树”重新跌坐回地上，一屁股压在宋夫人的绣鞋上，鞋头两颗夜明珠在地上压得紧，发出“噗呲”两声响。他怔怔地，怔怔地撩起袖子，伸出一只手，蘸了蘸前襟上挂着的血，颤巍巍地，却过分用力，过分认真地在地上一笔一画写出四个大字。

涂鹿和李怜南一道去看，旋即愣住。

救救小姐！

血红的字，带着一个歪歪斜斜拉长的惊叹号。

小姐——

“宋柏灵？”涂鹿皱眉，暗道不对，“你没有见过她魂魄？”

那厢宋老爷忽然一激灵，抖索着提高音调问：“百灵儿......百灵儿怎么......怎么了？她不是......不是，不是......”

“宋柏灵死了你知不知道？”涂鹿一边试探着问一边观察“宋清树”脸色。

只见他写完那四个字，低低垂着手神情恹恹地无精打采，听了涂鹿问，慢动作似的点头，面无波动。

涂鹿又问：“你一直在宋家？”

点头。

“可在宋家见过别的鬼？”

摇头。

涂鹿吸一口气，“你让我救她，他们都不见了，被困住了？”

宋清树了无生机地一点一点合上掌，前额重重磕在地上，匍匐着去摸涂鹿足靴尖，须臾突然长长悲嚎，猛的昂起头，又猛地磕下，一遍遍重复，自始至终都大叫着，恍似兽类将亡前的咆哮呜咽。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宋老爷轻如蚊呐地喃喃，丧气宛似丢了魂。

“都被困住了......”涂鹿右眼一跳，李怜南默不作声地接上一句，“宋敏敏。”

嗯？涂鹿记得之前好像李怜南还在生闷气，现在肯说话了，还是很公私分明呐。

闪电般腹诽调侃一句，旋即凝下神，眉头绞起，“如此说来，有可能是死去的宋家人都被困在‘一方世界’，可是在困宋敏敏的那个阵里也没有其他人啊......莫不是......难道一人关一个阵？不不不不，不可能，十几个人，怎么可能！那到底......”

“宋敏敏是特殊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