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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璟握拳,想要起身。
“朕孟绮,”宁昭同缓缓站起来,“皇考韩公子非,为大王宗叔。故而,大公主你,应事我长辈礼。”
在场众人脸色一瞬难看至极。
韩青要还在骂,市井詈词层出不穷,韩王后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让人把她拉下去,可众人都没心情关注了。
她……她这岂止是说韩青要要事她以姑啊,大王宗叔……这分明是在提当年的继承之争!可韩非、韩非他当真还有这个心气?否则怎么会与遗蜀多年的庶女谈到这些!
殿内一时人心浮动。
韩璟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能确信这些天来并没有人告诉过她当年的事情,那她究竟是无意提及惹人多想,还是真的从蛛丝马迹里知道了什么?
禁军亮剑,殿内众人噤声,殿外的青年们被拦在屋外,不时朝里面探头,却被值守禁军不给面子地大声呵斥。殿内死寂,殿外哭声与呼喊嘈杂,一时气氛微妙。
韩璟颔首,看着端坐的韩非与直立的宁昭同。
不过片刻,他走到正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礼拜下,恭声道:“大王息怒,阿绮年纪还小不知轻重,微臣替她向大王谢罪。”
赔罪之语,韩安听了却是脸色铁青:“韩璟你!”
“择日婚期,还望大王不嫌微臣鄙陋,微臣必将同阿绮备酒赔罪拜谢。”韩璟直起身,抬头朝着韩安露出灿烂的笑容。笑容带着十分的真心,好看得上座的女眷都有些晃眼。
宁昭同看着他明晃晃的白牙,终究还是没继续说。
冷漠看戏许久的张平笑出了声。
新王丢了面子还赔了女婿,由不得他不幸灾乐祸。
事情有些复杂了。
韩安压下满腹怒火,说了几句场面话宣布宴会结束,而后站起拂袖便要走。
比他更快的则是韩非,在他话还没说完时就站起迎上了宁昭同。宁昭同见他脸上有难得的温和之色,有些受宠若惊之感,连忙赶上去扶了下韩非的右臂。韩璟在旁告了别,指挥着禁军控制秩序,还不忘回头给了她一个示意。
宁昭同点点头。
看来今夜无人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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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下得毫无征兆,没有给池畔的花红留半点情面。灯烛燃起屋内一片明亮,衬得窗外越发漆黑。
韩宫离得不远,宁昭同从窗口看出去依稀能看见一角楼阁,掩映在丛丛植被之中,显得那飞檐尖锐得像要刺破这一方阴霾。
宁昭同是第一次到韩非的书房,其实这整栋建筑她都没有进来过。
韩非喜欢安静,只每隔三天或是在雨雪之后,会有人来洒扫庭院,其余一应起居俱是自己一人解决。据称他曾独自游历诸国,大约也不喜欢人近身服侍。
此时韩非在看着她,甚至带着笑意,美人含笑凝睇,本当是美事,可对她来说这除了是个美人还是个同领域大佬……宁昭同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
“王叔您……”
“阿绮应当唤我父亲,或是‘阿耶’。”
“……父亲。”宁昭同垂下头,对着韩非的调侃,她有种听着大佬开过时玩笑尴尬得不知道哪里放手的感觉。
得到了满意的反应,韩非开始进入正题:“何以与韩安谈到屈子?”他很不客气地连名带姓叫着韩安。
可第一个问题,她却思考了好一会儿。
是为什么呢?是不欲贸然大谈子学,所以选了浪漫主义源头的《楚辞》,选了最熟悉的《离骚》,没想到……思绪发散,想到前世今生百年前后,竟是没忍住说了更多的东西。
半晌,宁昭同笑了一下,双唇一碰:“意难平。”
韩非心头微微一动,看着少女漂亮的面容,发出一个询问的音节。
她垂眸,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指甲在灯光下显出漂亮的光泽。
“他不喜欢屈子,如果是审美观点的不同,我不会有异议。但是他不是在评价,是在……侮辱。何况,我的确在说楚王,但他不是,也不认为我是。”
理解她的话总需要聚精会神,幸而虽说绕了一些,但条理很清晰。韩非掀了下睫毛:“何意难平?”
宁昭同闻言,抬头直视他。
看起来还很年轻俊朗的面容,总是神情冷淡深居简出,却似乎有着让人迷惑的地位。
多冲突又和谐的存在。荀子门徒中在学术上最出彩的一位,先秦思想百川交汇之处,刑名法术的集大成者,这已经足够耀眼。可他还是这样有人格魅力的人,姿容出色,洁身自好,姿容出色……咳,姿容是真的很出色。
这样的人设……她怎么能不做迷妹呢。
她扬起大大的笑,弧度已经控制不住,灿烂无比。
韩非惊讶:“你在笑。”
她在笑,对,她本就是爱笑的。要不是读博太折磨人她不想老得太快,凭那张脸也不至于因为成天板着脸没几个人追。如今没有学业压力,又能和崇敬者近距离接触,小姑娘的脸暂时不用怕皱纹,她为什么不笑?
“我不了解韩非,”宁昭同揉了揉脸颊,“但韩非是我的父亲,以及其他一些原因,我不愿意见他受到侮辱。”
她能听出来,韩安对韩非没有丝毫尊重,字里行间也一直在影射他。
这样的答案让韩非有些诧异,甚至让他少有地进一步探问:“哪些原因?”
“您想听哪方面的夸赞?”深入的交谈让宁昭同放下生疏,谈笑般说道。
韩非失笑。
笄龄少女的赞赏,细算来倒的确是头一遭。
“如此,我当谢你。”韩非说得没什么诚意,宁昭同却不肯跟着下台:“何以为谢仪?”
他低头拨亮烛心:“若有所求,便且一说。”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她不客气,沉吟片刻道,“您能告诉我的,或是您想告诉我的。”
韩非闻言颔首,静静地看着她。
宁昭同扬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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