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桀骜(2 / 2)
沈放一听到这话,赶紧去看时骁。座上这位果然面色冰冷,目露凶光。
今日请来的宾客,大多都知道时骁那位早逝的亲生母亲。时峯的第二任正妻木婉,当年是西南木府的双姝之一。如果不是元盛十八年难产而逝,如今这位潘氏还只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侍。
元盛十八年,时骁只有六岁。父亲常年驻军在外,又没了生母,时骁在侯府愈发不服他人管教。发起脾气,就算是教书的先生,也是统统被打出门去的。
“既然你这般不要脸,那我给大家好好说说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好事,啊?”这位姑母滔滔不绝,将时骁多年来的罪状条条件件公之于众,“九岁打先生,十岁逛青楼,十二岁做了龙阳君,十三岁还为龙阳阁里那下贱的东西豪掷千金!你也的确应该搬出去住,省的整天待在你父亲母亲面前,让他们为你白白短寿几年!”
时家姑妈一指头点向时骁,所有知情的不知情的目光统统看向坐在高位的时骁身上。
时骁本人被这一顿叫骂后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什么波澜。倒是那几个曾与他发生过口角的,从小被时骁打到大的公子们,光看着时仲桀的眼皮子眨一下,背后都要出一身冷汗。
有几个偷偷摸摸想走,却被站在门口的沈放逮个正着。
沈放不似他们这般惊慌失措,此刻倒还是笑得出来,他明知故问道:“王兄,刘兄,你们走的这么快做什么?”
这几人从小和时骁沈放一起长大,时骁那个随时要疯魔的性格他们都是了解的。眼看着上面那个要发起疯来,身边这个又是笑面虎,几个公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生生急了满头汗。
沈放依旧面露三分笑,声音压得很低:“戏才看了一半,主角刚登场,就急着走了?”
时骁的眼神扫到他们几个身上,沈放这才收敛了。
场面上除了时家姑妈还在骂骂咧咧,其余一片鸦雀无声。
京中门户都知道时家这位从小就是个泼辣直率的人。本来觉得她说话过分了些,听了她话里的内容后才知外头对时骁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
那些家中尚有待秀闺中女子,原本相中了侯府门楣想要跟时家二郎结亲的,如今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了。
“……你这位后母,对你可谓是尽心尽力,百依百顺了!可你呢?你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枉为人子!我看你就是来侯府讨债的!”时家姑妈说得口干舌裂,一旁的潘氏瞅准时机抽泣着,好是委屈。
时骁歪了歪头,沉声问道:“说够了吗?”
时骁看着座下这些人,已是怒火中烧,特别是其中两个,他恨不得让某些人永远闭上嘴巴:“姑母说我母亲短命,我母亲的命再短,也短不过姑母的丈夫。”
时骁道:“本朝女子外嫁,便无权干涉父兄家中的一切内事。怎么,我几年不在本宅活动,竟不知道如今家中已是姑母主事了。难不成我这位贤良淑德的母亲是死了吗?”
座中有人立刻想到了,时家姑妈的的确确是外嫁女,这侯府中事本该不会了解得如此详尽。
时家姑妈早年外嫁,可因为这女子实在泼辣,说话又尖酸刻薄,嫁到婆家也不讨喜,所以总受了气就往哥哥嫂嫂这边跑。
后来她那夫君去的也早,婆家对她就更不待见了,无奈之下这才只好回了侯府住着。
时家姑妈回侯府的时候,时骁早就搬到城外独自居住去了。她早几年把这个侄儿的坏事听了个遍,住着的日子里也同潘氏聊了不少,心里对这小子的厌恶只增不减。
时嘉忍不住出言提醒:“仲桀!”
“你!”
而时家姑妈本欲开口,却被时骁一眼震慑到。
“兄长,此事从来与你无关,你莫要搅和进这一滩泥水里来。”时骁本就面色不佳,一副凶狠相。现在他双眸眯着,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直教人想到那山中食人饮血的野兽,背后泛起阵阵凉意。
时骁道:“姑母刚才骂的很是痛快啊,不过接下来,您要是再开口半句,我保证,您会后悔自己为什么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巴。”
“时骁,你!”
“嘘。”时骁突然一笑,却让时家姑妈毛骨悚然,“您应该知道,我时仲桀,从来是说到,也做得到。”
时家姑妈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她承认往日里没机会逮着时骁这样骂,今日一股脑儿说出来之后的确痛快。
可眼下要发生的一切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实在没想到,时骁之所以令人避之不及,不仅仅是他品行不端,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眼里根本没放下任何人。
哪怕是一朝天子。
建和二年春闱弃考,天子念在是他父亲过失,因此不予追究,还特赦他两年后可以再考。可今年春闱,他时骁居然还是再次弃考。
这一次过失不在任何人身上,时骁自己只说是因为睡过头了。
这话传来传去最后到了官家耳朵里,自然是勃然大怒。官家念在时峯,给足了面子,不追究连累其余同族子弟,却指名道姓罚他终生不得科考入仕。
此事换做寻常读书人必是大受打击。可偏他时仲桀,从始至终都作无事发生,过了两日依旧上青楼,喝花酒,始终毫无触动。
就是宁国侯老泪纵横,打到他皮开肉绽,时骁也不为所动。
时骁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始终不低头,不认错,不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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