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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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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和二十五年

象兴府城西马尾巷东头起第九间的青砖房,安静了两天的李家,重新有了声响,“咳咳!咳咳!”冲破胸腔的咳嗽声几欲振落屋梁上的尘埃,但此时花乐乐也顾不得这些了。

重新恢复呼吸的她,一边拍打胸脯咳嗽,一边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破旧的青砖房中,头顶着洗得发白的蚊帐,身下是一张掉了漆的硬木床和棉絮结成团的被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呕吐物的酸臭气,不知是光线不好还是经济问题,屋里几乎没有一丝鲜亮的色彩,灰扑扑又老气的家具摆设,一看就让人觉得房间的主人很丧气!

李寡妇前两天发高烧还吐了一地,身体软得像煮开了的面条,自然是直不起来,两天没吃没喝,一命呜呼而去。

花乐乐刚接手这具躯壳,就觉得十分难受,头重脚轻不说,肚子还饿得很,从胃到喉咙一路火烧火燎的,挣扎了好几下,才借着床柱滚下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两眼冒金星。

她稍坐片刻,便踉踉跄跄地走到桌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呼呼~呼呼~”花乐乐靠着椅子的靠背,喘得像条老狗,她伸出两只颤微微的手抱起茶壶,沉甸甸的,里面有水,连忙举高倾斜往嘴里灌。

茶水放了两天,早就凉透,但花乐乐不在乎,咕咚咕咚喝光了壶里的水,才将喉咙和食道的干火扑灭。

因为一系列的动作,花乐乐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捏捏乏力酸痛的四肢,按照李寡妇留下的记忆,扶着墙踱步去厨房,在锅里发现一些剩饭。

这剩饭放了两天,自然是馊的,但花乐乐已经饿得忍不了,心里委屈的她一边哭一边吃,就着眼泪吃完了锅里的馊饭。

亏得人穷胃硬,花乐乐喝了一大壶凉水再吃半锅剩饭,身体一点儿不良反应都没有。

吃完把锅一放,花乐乐累得连洗刷的心情都没有,又爬回床上躺着,对比现在落魄狼狈的情形,她越发怀念现代的生活。

30多岁的人了,要说坚强,倒也比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更坚韧,但好端端的现代人,被命运一脚踢到这前途不明的古代,没发疯算好了,花乐乐一边叫着“爸~妈~”一边嚎啕大哭,哭着哭着,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

天已大亮,花乐乐醒了。她眯着两只烂桃似的眼睛往外看,清早的阳光穿过窗框照进房里,光是一缕一缕的,尘埃上下浮动,屋里很安静。

她完全不想动弹。

但肚子饿得慌,仿佛有无数个爪子在胃里面挠啊挠啊。

饥饿使人勤奋,花乐乐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刚走出房间,就听到一阵拍门声,“李娘子,您在家吗?”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叫声。

人在极度失落的时候,特别需要他人的陪伴和慰问。故而花乐乐觉得这声音简直是天籁,连忙回答,“在呢。”嘶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花乐乐咽咽口水润嗓子,穿过院子把大门的门栓拉下。

笨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穿蓝色粗布的年轻妇人,腕上还挎着一篮鸡蛋,这是住在隔壁的刘寡妇;另一个是穿褐色麻衣的中年妇人,手上拎着一包红糖,一身烟火气息,是巷头张铁匠的老婆张大婶子。

花乐乐搜寻李寡妇的记忆,刚要叫人,张大婶子就跟炸起来一般惊呼,“哎呀,李娘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说完就伸手去摸花乐乐的额头,“哎呦~有点烫呢!”两只大手钳住花乐乐的胳膊就往里拽,“刘娘子,李娘子发烧了,快进来~”。

“哎,好的!”跟在后面的刘寡妇紧跟着进门,还顺势把大门合上。

花乐乐大病初愈,脸色发黄嘴角干裂,说‘我已经好了’的话她们也不信,直接被天天拎大铁锤的张大婶子一手跟拎根稻草似的拖进了屋里……

才起床不到一刻钟,花乐乐又躺回了床上。

也不用花乐乐张罗,两个热心的街坊手脚利索,一个生火做饭,一个打扫卫生,一个翻箱倒柜找干净的衣物,一个洗衣晾晒……

花乐乐连羞怯的时间都没有,二人就完成替病人花乐乐擦身、替换里衣、灌姜糖水的一系列工作……

花乐乐的内心:‘街坊真是太热情了!’‘和陌生人坦诚相见是件难为情的事情!’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花乐乐,此时浑身干干爽爽地窝在换了新床单的床上,喝着张大婶子煮的鸡蛋姜糖水,鼻尖被辣出一层细细的热汗,觉得自己仿佛是干花泡热水,整个都活了过来。

她放下空碗,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二人道,“张娘子、刘娘子,今天真是多谢你们了。”李寡妇家里连个鸡蛋都没有,这碗鸡蛋姜糖水用的还是刘娘子送来的鸡蛋呢。

张大婶子坐在床边扯着嗓子喊,“嗨,这有什么?抬抬手的事儿。街坊邻居,哪能那么见外呢!”张大婶子夫妇俩一身的牛力气,为人热情又仗义,故而张铁匠被邻里乡亲举荐为马尾巷的巷长。说到这里,她有些埋怨地道,“妹子,不是我说你,有事怎么不喊一喊呢?要不是刘娘子见你两天没出门,特地叫我一同来看看,都不知道你生病了没人照顾呢!”

花乐乐连忙道谢,“多谢刘娘子。”

刘娘子冲花乐乐笑了笑,白净的脸庞红了大半,“李娘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可还需要去药堂抓几副药?”

说到药堂,花乐乐嘴角抽抽,从李寡妇的记忆里扒到,古代没有医保,别说是去药堂看诊,单单是去抓药都很贵了,至于请大夫到家里诊断,那是有钱人才敢干的事情!

想到家里的积蓄,花乐乐连忙拒绝,“不用了,我都好得差不多了。”

大家都是穷人出身,也没那本事娇气,故而张大婶接话,“那也好。李娘子,你这两天好好在家里歇一歇,回头我让我们家孩子给你送饭。”

刘娘子跟着接话,“张大婶子,李娘子今天的饭您包了,那明天就让我来给李娘子做饭吧。”

“就这么办!”张娘子一拍大腿便同意了。她用商量地语气道,“李娘子,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眼下你身子虚,可先别接那么多活了,养好身子要紧。”

李寡妇为了生计,常年帮人洗衣服,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两顿稀饭,如今已经是深秋还整天沾井水,不生病才怪呢。花乐乐听了张娘子的话,自然是点头答应下来,这古代没有洗衣机和自来水,洗衣可是个辛苦活,关键是给的工钱低,十分不划算。她是不打算再干了,“那真是麻烦您了。张姐姐,麻烦您帮我跟雇主说一声。”

张娘子自然是应下,“嗨~邻里之间,说这些干什么!”

张娘子二人看花乐乐眉眼带倦,说了几句妥帖话便齐齐告辞离开。

花乐乐吃了两天好邻居做的爱心餐,养了两天的精神,终于把李寡妇的记忆都捋清楚了。

原来李寡妇也姓花,未嫁时家人叫她梅娘。(花乐乐吐槽:幸亏古代女子不读书,不然一定会被同学取外号叫‘话梅’)。话梅姑娘年十五时嫁给李家三郎,小两口情投意合,恩爱有加,梅娘隔年便生了个儿子,取名俊生,虽然生活不算富裕,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只可惜好景不长,俊生四岁大的时候,文弱书生李三郎就因为外出访友淋了雨,在现代几颗感冒药就能解决的事情,硬是变成了肺炎,最后死了。李家人觉得梅娘命硬克夫,连带对孙子俊生都不待见。于是孤儿寡母两个就被分了出去,只得了一座破青瓦小院和一些李三郎的遗物。

梅娘是个硬气执拗的人,不愿改嫁也不肯向娘家伸手要钱,硬是靠着半夜三更帮豆腐铺推磨、早上帮包子铺做包子,等空了还揽下替人洗衣的活计……独自一人把俊生养大不说,还供他读书。俊生这孩子也算争气,才十八岁就考过了取解试,正准备上京参加省试,谁知俊生的祖父祖母就刚好接二连三地过世了,俊生只能守孝在家。这不,一出了孝,俊生就急忙收拾行李出发,预备参加明年二月的省试。

儿行千里母担忧,为了让俊生无后顾之忧,梅娘不仅把家里的积蓄全都给了俊生,就连家里那几只母鸡都卖了凑路费!怪不得家里连个鸡蛋都没有。

花乐乐扒拉梅娘的记忆,不得不佩服这母爱的伟大:平日里好肉好饭都留给俊生,自己嚼骨头喝稀粥;俊生穿细棉布长袍,梅娘穿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梅娘把家务活都包完了,俊生连扫把都不曾拿过,他只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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