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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个媒(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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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忙好了,俩人才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开始说话。

花乐乐做了多年的调解纠纷工作,一向走说话直接的风格,她认为与其把目的遮遮掩掩到最后弄得人尽皆知不如一早开诚布公,“我如今身体大不如前,便打算改个营生,这事,你是第三个知道的人。我今早已经接下第一单活儿,万事开头难,如若这第一单活儿都做不成,那我以后就别妄想其他的了,继续替人洗衣服。”

秀娘把今日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心里隐约有些猜测,轻声问道,“是什么营生?”

“做媒。”花乐乐吐出两字,她看秀娘的神情有些慌张,“张屠户是我的第一个客人。”

咚!

仿佛一记重鼓敲在了秀娘的心上,她差点跳起来,她又害怕又惊慌地看着花乐乐,“婶子!这关我什么事呢!我不想听!”

“谁说不关你事?”花乐乐拉住欲拔腿而逃的秀娘,“逃避是没有用的。你不要抗拒,也不必害怕,我不是坏人。”

花乐乐两手拉住她把她摁回到小板凳上,一边调出梅娘的回忆酝酿感情,一边轻声说道,“我年轻那会儿,丈夫死了,连悲伤的时间都不给,就被公婆做主分了出去,我爹娘派人来接我回去,但为了俊生,我死活都不肯。”

花乐乐想到生平所接触过的众多母亲们,虽生活艰苦却强大柔韧,便感慨一句,“女人啊,一旦当了母亲,孩子便是世间最重要的,为了孩子,再重的担子都能挑起来。”

秀娘回握住花乐乐的手,感同身受地回答,“是的。”

“那时我性子倔,不想被人瞧不起,所以我拼了命地干活,供俊生读书,发誓要让俊生出人头地。我娘多次找上门,看我那么辛苦,哭着求我回去,要我改嫁,我都不肯,只想着挣一口气。”

“不瞒你说,前几天那场病,我是真的要去了,但为了俊生,哪怕是已经过了奈何桥,我就是游忘川河,也得游回来。当娘的哪里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人世间,不放心啊!”话只要管用,花乐乐是不介意自己变成祥林嫂见人就来来回回地说的,“你和我一样,金狗儿只能依靠他的母亲。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金狗儿怎么办?他还那么小!”花乐乐说完“呸呸”两声,“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别介意。”

秀娘沉默:“……”

花乐乐看秀娘的神情,知道话说进了她心里,便乘胜追击,“金狗儿都七岁了,可看起来跟棵豆芽似的,而且还是棵黄豆芽。咱们大人天天吃素都难受,更何况是小孩子?你要是嫁给张屠户,别的不说,至少天天吃肉不成问题,保准能把金狗儿养成白狗儿!”

秀娘低头:……

‘你倒是出个声啊!没有互动,咱们怎么交流沟通?’花乐乐心里着急, “你可知,张屠户一直在等你?”

秀娘心里苦涩,低低回一句,“我们不可能了。”

花乐乐忙问,“为什么?”

秀娘又不出声。

花乐乐心一急,脑子飞快转动起来,迫不及待地对秀娘推销:“张屠户这人真是好:

卖猪肉从不短斤少两,也不以次充好,做买卖童叟无欺,可见其人品上佳;长得高大魁梧,一手就能扛起半片猪,平日里那些地痞流氓来闹事,哪次不是被他打得屁滚尿流,咱们街坊邻居特有安全感;做人做事有原则,不是一味地当烂好人——有那好吃懒做的壮年乞丐想吃白食,他连一根猪毛都不给;但要是无家可归的老人、孤儿就大方,你看前两天,他还送了我一副猪肠呢!那么长的一副,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你再看看他的摊面,一个杀猪的,按理最是邋遢,可他总是打理得干干净净,一点儿臭味都没有……最主要的是,他的运气这么好,肯定能活得很久!”

花乐乐在心里加一句,‘省得别人老是说你们寡妇克夫!’

秀娘被花乐乐的话逗笑了,两眼冒着疑惑,“何以见得?”

花乐乐搜肠刮肚吧啦吧啦地把张屠户的优点讲了一大堆,竟只得了这四个字的回复,花乐乐实在哭笑不得,只能解释道,“他十几岁一个人离乡背井去边疆兵役,人生地不熟:边疆那地方,苦得很,才八月份就冷得泼水成冰,人若是一不小心,就算不活活冻死,也能把耳朵、脚趾头给冻掉啰;缺衣少粮还不怕,最怕的是缺药材,小兵小卒病了只能硬抗,抗不住了就把病人往坑谷一扔,有时候人还没断气呢,反倒是被守在旁边的野狼活生生撕成碎片。更别提那些可恶的蛮子,残暴嗜血,烧杀掳掠,什么坏事都干的出来。你说,张屠户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不是老天爷的厚爱是什么?”

秀娘神色一怔,“当兵真有那么苦?”

“那是。当兵的最辛苦了!”花乐乐把高中学的诗从脑子里翻找出来,“我常听俊生念什么‘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还有什么‘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她一边说一边点头,装个半文盲妇女装得煞有其事,“连个收尸、祭拜的都没有,你说难不难?惨不惨?”

“呜呜——”秀娘泪流满面,她等他多年,等到不能再等下去,只能由着父母安排嫁人,原本以为此生不见,各自安好。谁知道,她的丈夫死了。然后是他回来了。那时她怨,怨他为什么不在离开之前和她定亲?怨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更怨命运捉弄,明明她已经决定听从老天爷的指示好好过日子了,为什么又要把她丈夫的命收回去?

可相较于她的哀怨,他从来不提这些年的苦,她甚至无法想象,那些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她更不敢想象,当他千辛万苦地回到家乡却得知她已经嫁人了又该多么难过和失望?

她只记着自己的难,却忘了他的苦,是她太小心眼了。

秀娘心绪浮动颇大,很不确定地问,“李婶子,你说,我真的还能和他重新开始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花乐乐暗喜,连忙回答,“能啊!怎么不能?缘分天注定,不会早来也不会迟到。合该你的,终究跑不了!天可怜见的,张屠户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可不是日日夜夜盼着你这好心人去拯救他么?”

秀娘被花乐乐的打趣臊得脸红,她忍不住跺脚,“婶子~”继而又想到金狗儿,脸上显出一丝忧虑,“可是金狗儿……”

“嗨~,这算什么问题,”花乐乐拍拍胸口保证,“你把他交给我!我一定好好开导开导他。”

“那婶子费心了~”

“没事~”

约莫下午三点的时辰,金狗儿睡醒了,圆圆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他搓着眼睛走进厨房,四处张望,“阿嬷,我娘呢?”

“你娘去交绣品了。”花乐乐将煮好的秋梨猪肺汤盛出一碗放在桌上,“金狗儿,快来尝尝。”

“好咧!”金狗儿走过去,见到满满的一大碗,微黄的汤水里露出一块块炖得软烂的梨肉和粉白的猪肺,他吸吸小鼻子,笑得露出一排小牙齿,有些夸张地道,“阿嬷,好香啊~”

乖巧可爱的小孩子简直就是最萌物,花乐乐这个老阿姨被金狗儿萌得心肝乱颤,“快尝尝,看看甜不甜?”见他要吃,又嘱咐一句,“小心烫~”

金狗儿一边嚼一边郑重地点头,“嗯嗯,好甜!”吃得两颊鼓鼓囊囊的。

花乐乐笑得眼角挤出几条细纹,“慢点儿吃,嚼细了再咽下去。”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摸金狗儿的头顶,软软细黄的头发被扎成两条直冲天的小揪揪,‘这就是传说中的总角啊!’摸起来跟狗尾巴草似的质感让她十分满足,“等下和阿嬷去张铁匠家,好吗?”

乖巧的小萌娃点点头,头顶上的两只小揪揪一点一点,荡漾得像春天里的狗尾巴草,“好~”

花乐乐从碗柜里取出一个广口圆肚的陶罐,将其洗净擦干水分,装了大半锅的秋梨猪肺汤,才盖上盖子,又找来稻草搓成的绳子拴在陶罐的双耳。她回头看金狗儿,“金狗儿,吃完了吗?”

金狗儿放下空空的瓷碗和汤勺,点点头,“嗯!”

“那咱们走吧。”她一手提起陶罐,一边冲金狗儿伸手,金狗儿从椅子上跳下来,很信任地把小手放在她掌心,小孩柔软的嫩肉被大人粗糙的掌心握住,花乐乐莫名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这么好的孩子,应该无忧无虑地长大才是。

深秋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温暖却不烫人,照在身上,熙和又舒适。花乐乐二人走着青石板上,慢慢往巷头张铁匠家走去。路上有孩子在追逐打闹,嘻嘻哈哈的笑声吵得麻雀都无处落脚,只能一蹦一跳地在屋檐上跳跃、叽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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