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那年冬天很暖。

1936年春

麦罗还记得自己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准备，很多事情都是猝不及防的来到自己面前，他只能去抓住他能抓住，相信自己相信的。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人的一生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防不胜防。但有的时候，他会无比的厌恶这样的事实，这种可悲的无奈，可恶的束手无策。

杰克走了。

在冰雪融化，候鸟北归，万物开始抽芽，早种风信子开始含苞待放的时候。

在这一年的春天。

“父啊，时候到了，愿你荣耀你的儿子，使儿子也荣耀你；我在地上已荣耀你，你所托付我的事，我已成全了。你从世上赐给我的人，我已将你的名显明与他们；他们本是你的，你将他们赐给我，他们也遵守了你的道。如今他们知道，凡你所赐给我的都是从你那里来的......”神父的声音温和夹杂着沉重。

麦罗站在拜尔的身旁，他的眼睛有些红肿，眼角还湿着，尽量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看了一眼拜尔，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还没封土的棺木，手里抱着杰克的遗像，面色平静，从发现杰克走的那天早上到现在入葬，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周围站了很多人，远近的邻居朋友，一些杰克当年的学生，还有科瑞先生。黑压压的西装，一片压抑。

神父的祈祷经文念完，在身前划了十字，闭上眼睛，说了句：“阿门。”

“阿门。”

“阿门。”有人轻轻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随即一抔黄土盖在棺木上，殡葬人员默默的一齐动作着，很快棺木就被埋在了六尺之下，手中带花的纷纷将白色的花朵摆在了墓碑前，然后缓缓地离开墓地。拜尔站在那里看着一切，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有人和他示意他也不回应。

走在后面的史密斯先生走了过来：“我先回去帮忙照看一下。”麦罗点了点头，他们一家先后离开了。

科瑞先生走过来轻拍了下拜尔的肩膀，微微颔了颔首，“起码他走的很平静。”

拜尔很轻微地眨了下眼，没有说话。麦罗看着科瑞先生点了点头，杰克确实走的很平静。

杰克的生活有自己的规律，他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第一件事就是去后院照顾那些花花草草，收拾妥当后，会执一杯咖啡坐在后门廊边，或看着那些自己精心照料的花草，或读几页却很少看报，他有意的杜绝一切超出这里事情，但却对很多事情了解的很透彻。

那天早上自己如往常那般时间起床，下楼之后，却没有在后门廊上看到杰克的身影。

麦罗微微有些诧异，但没有过多的深想，他以为他还在后院里收拾那些花草。他进了厨房，杰克的咖啡杯反扣在餐台上，很明显他还没有进来过。麦罗拿出面包切了，打算要做早餐。手边的小菜篮里还没有采摘新的蔬菜，麦罗拿起了那个空的篮子，走去后院打算摘些新鲜的菜叶夹在三明治里面。

出乎意料的是麦罗走到后院，却并没有看到杰克的身影。麦罗边采摘着蔬菜，边在心里疑惑着，他其实并没有多想是杰克赖了床，无论是风雨还是烈阳，那个巍然不动恪守着自己生活规律的人，是不会轻易的打破自己的习惯的。哪怕是有时候身体不舒服，但杰克很少表现出身体不爽的时候，他总是那么精神奕奕。

回到屋内，麦罗将手中的篮子放在了厨房门口，走到前院门廊上向外面看了看，屋前也没有他的身影。麦罗自诩自己今天起来确实挺早，但是应该没有比往常早太多，难道比杰克还早了？

就是那样心想着，麦罗头一次在早上走到杰克房门前，他敲了门，没有人回应，他喊着杰克的名字，也没有回声。杰克在家中门从来都不反锁，麦罗一拧就开了。他推开门，往里面看了看，他以为里面会没有人，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杰克竟然在里面，躺在床上，他还在睡着。

麦罗被惊到了，他瞬间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就在这时拜尔从另一头慢慢往这边走过来，手里抓着搭在脖子上的毛巾。

“怎么了？”拜尔问道。

麦罗走进屋内，杰克是不会赖床的，刚才自己敲了门还叫了好几声他都不应声，麦罗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杰克？”麦罗走到床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拜尔走到门边看向里面，杰克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身上还穿着睡衣。

“杰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麦罗靠近了一点轻轻的问着。

杰克没有回应他的声音，也没有醒过来，房间内莫名的一片安静，麦罗感觉今天实在是太安静了，窗外面平时叽喳个不停的麻雀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站在门口的拜尔没有走上前，他抓紧了手中的毛巾，毛巾是干燥的，他还没有去运动。

麦罗又叫了一声，刚准备伸手推推他。

“不用叫了......”拜尔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过来。

麦罗皱紧了眉头，他抬头看向门口的拜尔，他站在不远处眼睛紧盯着躺在床上的杰克，大概是隔得有点远了，麦罗看不懂他脸上的神情。只是他的声音平静，平静到麦罗心里突然心里一阵憋闷，一阵发慌。

麦罗转过头，看着杰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起伏，呼吸好像也急促了起来。

“杰克？”

“杰克！”

“杰克......”

麦罗叫了他好多声。

麦罗轻轻伸手抚在了杰克露在一边的手上，然后慢慢地蹲坐在了地上。

地上真凉......

拜尔看向朝自己看过来的麦罗，他的眼睛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