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圣母与黑龙（1 / 2）

圣母单方面的与黑龙有仇。

有什么仇？这谁知道呢。若从圣母的角度来看，这必然是滔天血仇。毕竟人灵教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圣母不惜抛家弃子隐姓埋名，也要让黑龙一家不得好死。但从黑龙的角度来看，好吧，黑龙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圣母处处针对黑龙，她就像一只心狠手辣的女王蛛，织起阴谋的重重网，用数十年的布画去击溃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的仇人。

她等了很多很多年吧，有一天终于让她逮到一个机会。在外敌入侵的掩盖下，本应该凯旋归来的黑龙不明不白的死了，毫无察觉的龙区用烈士的名号搪塞了黑龙的家人。这不是圣母对他们的怜悯，她只是在等候一个一举击垮他们的机会而已，比如，给这个名号抹黑……不过她暂时可以把这个目标放到一边，在她心里，只有经过陈酿的阴谋才是美好的。所以她转头启动了“蟒计划”——人造人的计划。她造出了四个孩子，让他们一夜之间成长为怀着空白灵魂的人类，做她的棋子、也做她孩子的替代品。至于第五个人造人，那是个目的完全不同的造物，也没有谁知道那是个什么驱动下的产物。若用圣母自己的话说，是她对自己已死之爱的祭奠吧。既然这样，就暂且不提第五人了。

说回那四个人造人。这四个孩子都拥有极其优秀的特化，同时，和他们分别作为一批制作出的失败品被编好号，各自送归手下，作为供他们驱使的工具。他们是食龙卵的蟒，圣母计划渐渐地将他们放出去，好方便她织好那张网，挖出黑龙崽子的心脏，做她多年隐忍后光荣的战利品。

眼看着黑龙崽子要成年了，圣母大概是觉得时机成熟了吧。在某一天，她派出了那四个孩子里最小的一个，作为同龄人混到黑龙崽子身边。圣母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只有这一件事，恐怕是圣母从来没想到的吧。

“那个最小的孩子，我，在接近你的过程中，见到了我的父亲。”

沈寂照正讶异于是哪位和自己母亲结仇如此之深，听4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只觉得没头没尾：“你不是……那什么啊？还有父亲？”

“我们是特殊意义上的人造人。”4对答如流。即使如此，那一瞬间，他目光里的波动还是落入了沈寂照视野。他不动声色地向渡边世界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他也是下笔有所迟滞，似乎在略带紧张地等待4接下来的话，就好像随时要阻止他一样。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思索，4就再度开口了。在沈寂照目所不及的衣袖下，4悄然收紧了自己的十指：“我们是由精挑细选出来的普通人类交配而成的。”

普通人类。是无意说的吗？还是说另有深意？一时间难以厘清，沈寂照干脆抬起一只手阻断4的进程，转而由自己抛出问题：“然后你的父亲和你有很深厚的感情？劝你改邪归正？我怎么觉得这个进程有点幼稚？”

“不是……”4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难以言喻的悲哀冲破虹膜屏障，像是在沈寂照耳畔沙哑勾魂的鬼，让他差点失神。4哽了好几声，才能勉强继续说下去：“我……”

少年终究是少年。越是不许的事情越要做，在躲过重重监视后，最小的孩子成功溜进圣母的档案室，试图找到圣母平日工作的蛛丝马迹。其实他没什么别的想法，人造人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身份，不过是少年人一点淘气，想证明自己已经可以介入大人的世界了而已。

说回来，如果圣母知道，还会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宠爱，以至引起奇怪的祸端吗？可惜圣母并不知情，所以，少年无可避免地掀开了抽屉，翻阅了资料，发现了——自己竟然有父亲和母亲。不是用什么试验志愿者的细胞培育意义上的父亲和母亲，而是生身父母，是和普通孩子一样的普通的父亲和母亲。

怀抱着巨大的好奇与一点点的不安，少年看了下去。很快，他挖掘出了当年他父母的全部资料。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可怜的母亲，在怀上他之后立刻被剖宫取子，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了。他的父亲则标着下落不明，后面还有一个血红的印章，字迹隐约是“追捕中”。追捕到之后，大概也是要杀死，像母亲一样无名无声的杀死吧？

到这里，少年几乎要吓得跑回自己的房间了。他斗胆继续看下去——关于他父母身处此地时的“训练记录”。

然而，虽然有一个正经的命名，里面的内容却血腥到让人不忍卒读。他的父母，每日就跻身于方寸大的铁牢里，像集群饲养的牲畜，过着到点饲喂，毫无隐私的生活。除此之外，每一行字里都血淋淋地刻录着所谓“训练”的日常。无论是每天例行的骨髓穿刺，还是精神诱导类药物的反复试验，又或者是被实验员们一笔笔记录下来的宛如配种一样的交配过程，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一样遥远。想必，偶尔也会有看管者的拳脚相向吧？

这就是少年的父母经历的事情。而在离这里不过咫尺的地方，不久之后，他们的儿子无忧无虑地出生了，听不到他们的怨恨地出生了。而和这四个孩子一起造出的其他失败品，也拥有同样的父母，也就是说，圣母为了这个计划，剥夺了何止百人千人的人生，从生命到自由——！

少年战栗着。他没有忘记要完美地掩饰自己来过这里，与此同时他悲哀地恨着自己，恨着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用阴谋家的思维思考。在这件事之后的不过一周，圣母找到他，慈爱地微笑着， 给了他去寻找黑龙崽子的任务。

于是，恨、畏惧、混乱而不敢犯抗的少年离开了。他在着手接近前一直默默潜伏在黑龙崽子身边，观察着他的生活。就在这个过程中，少年渐渐注意到了黑龙崽子身边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无论是相貌还是举止，都不过是个好父亲、好邻居而已。本来这个男人并不重要，如果——

如果，那一天，少年没有听到那个男人的女儿亲切地呼唤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