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波山中,闻歌寻人(一)(1 / 2)
赵家村并不太远,沿着河道一路走,经过六座拱桥,小河对岸就是。白衣道士没有特别着急,一路赏灯一路慢悠悠哼着小曲儿,倒也自在。小镇上有竞灯的习俗,比谁家做的灯更得青睐,灯彩师傅将一座座桥用彩灯装饰起来,每过一座桥仿佛看到一个民间小故事,煞是有趣,有时还能看到挂着彩灯的小舟在摆着一片片莲花灯的河中穿梭来去,桥上桥下非常热闹。
随着夜幕渐深、越接近赵家村,人声渐稀。
天色几乎全黑时,白衣道士已经走到了赵家村村口。虽然村里也有彩灯悬挂,但少有人来往出入。白衣道士刚要抬脚迈入村中,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这位道长,上元灯会不去观前巷观灯,怎么来我们小村了?”白衣道士听这语调知道对方只是好奇。也是,穿着这一身白色道袍招摇过市,是挺奇怪的,这本该是那些道观忙碌迎接香客的日子,没有开门迎接香客的道观也会让观内弟子上街赏灯,毕竟是一年一次的大事,观灯最热闹的自然是先前的观前巷了,无事来赵家村做什么。
白衣道士转身面对刚才说话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作揖,微微行了一个礼,说:“这位姑娘,贫道先前听闻赵家村遇上了一些棘手的事情,路径此地,正想着能不能帮衬着些,不知姑娘可否领贫道进村看看?”
那女子本也只是看到一个白衣道士站在村前有点好奇才上前搭话,没想到这人竟是要来帮忙村里,天色太暗看不太清楚道士的脸,但声音和语气,不太像是个江湖骗子。于是女子连声称好,领着道士进村去村长家。
村长家院门屋门大开,远远就能看到正屋中央的桌前坐着几人似乎正在商量事情的模样。正中的一个中年男子忽然抬头,见阿娟带着一个陌生道士走来,道:“阿娟,你把谁带来了?”
“村长,这位是刚才在村头遇上的道长,听说咱们村出了点事情想要来帮忙的。”阿娟带着白衣道士走进正屋。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村长家就已经变成村民议事的地方了,村长也不介意来人进进出出,索性院门屋门大开方便大家进出。
村长一听有位道长主动要来帮忙,本来一筹不展的眉头舒展了一瞬,看了一眼道士,却又有点欲言不止。大家见村长没有马上回答,也纷纷转头向白衣道士看去。借着屋内灯光,阿娟这才看清道士的脸,白皙清秀,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长发扎成一个简单发髻绑在脑后,一身白袍,惟有腰间紫红色的腰带作为点缀,上面挂了一块白玉坠子隐隐透着一丝红色,又刚好和腰带颜色相配,看模样像是桃花。阿娟仔细盯着坠子看了一会儿扑哧一笑:“道长怎么还挂了一朵桃花?道长也求姻缘?道长要是还俗,一定能娶得美娇娘。”说完掩嘴笑了。
阿娟的玩笑就这么打破了一室的沉默,刚才在屋里有点严肃地说事的几人也轻轻笑了一下。白衣道士有点窘迫,右手轻轻握拳放到唇前低头轻咳了一声掩饰一些窘迫。随后双手伸前作揖道:“贫道虞渊,路径此地,听闻村里出了一些事情,不知可否尽一些绵薄之力。”
听他这么一说,村长等人也有点郑重了起来,说:“虞道长,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没有丝毫头绪,如果道长有办法找到豆芽和豆丁,我赵大感激不尽啊。”
原来失踪的孩子正是赵村长的亲生女儿和儿子。女儿豆芽,儿子豆丁一个月前趁着大人们忙得无暇抽身偷偷跑去后山玩耍,平时他们经常去没出过什么事情,大人们都没怎么在意,想着晚饭时间他们总该会回来的,可是谁知道,一个月过去了,除了第二天在山道上发现的豆芽手臂,其他什么都没有,连血迹脚印什么的都没有留下,仿佛是凭空消失了。难道真有鬼怪野兽吃人不吐骨头的不成?
虞渊问了几句,和先前在观前巷听说的也差不多,于是问道可否查看一下豆芽的手臂。村长面露难色,说道:“这断臂已是一个月之前的了,大家都说豆芽一定找不回来了,我想着把它埋在后山衣冠冢里算了吧,她姆妈硬是不同意,可是这手臂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啊,我们就做了一个小木盒子把它给埋在后院的桃树下了,哎,豆芽命真苦啊,连个全尸都不留,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说着说着村长就开始呜呜哭了起来,边上的人劝也劝不住。
“那村长可否带我去后院看看那棵桃树?”
“啊?看桃树?”大家唰地一下齐齐看向虞渊,谁都不知道桃树有什么好看的。但村长想着道士也许有一些玄门的方法,没准做个法式能看出些什么名堂来,也就狐疑着带他去到后院。
赵家村并不是特别富庶,村里人大多是普通的农家,村长家虽有前院后院,但也没有花费心思在整理院子上,三三两两长的几棵树完全是任凭自然了,其中就有一棵并不高大的桃树。今年姑苏还没有下过雪,现在又正值隆冬,没有绿叶花朵只剩枝干的桃树和光秃秃的地面显得院子一片凄凉。村长走到那棵桃树下面,轻轻抚着树干说:“豆芽最喜欢这棵树,春天开花的时候成天拽着豆丁过来爬树摘花,被我骂了好多次,我倒不是怕她摔下来,这树那么矮,豆丁都能爬上爬下,她姆妈说女儿家家成天爬树不成体统,将来嫁不出去,那丫头就蹲在树上咯咯笑个不停,摘了桃花戴在头上还问好不好看。现在只能埋在树底下,你说,你说,早知现在,当初我就让她多爬爬,也不骂她了。可怜我家豆丁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村长触景生情絮絮叨叨起一双儿女以前的事情就控制不住情绪。
虞渊看了看这棵桃树,眉头微微皱起道:“村长,也许,豆芽还没有死。”
原本正在叨念着的村长听到虞渊的话猛地抬头,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说:“道长,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豆芽还,还没死?”似乎重复一遍之后让他回过了神,自动省略了“也许”二字,又满眼藏不住希望的光芒,上前一步想要去抓虞渊的手臂。
虞渊微不可见地往旁移了一步,慢慢说道:“你方才说这是豆芽最喜欢的一棵树,又经常在上面攀爬,如今她的断肢还埋在树下,如果她当真死了,至少应该会有气息附着在树上,怨气也好魂魄也好,可是这棵树上什么都没有,我也感觉不到那截断肢上面还有什么气息,但凡是喜欢食人血肉之物,不会吞噬全部魂魄,而喜食魂魄之物又不屑吞噬血肉。所以豆芽很有可能未死。”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虞渊没有说出口,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说一些没有把握的事情吓到人。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山道上看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留下的断臂。
村长也听不明白虞渊说的到底什么意思,但听到说自己女儿可能还活着就像是看到了希望,听虞渊说要去山道看看,连连说好。于是趁夜,村长提着灯,领着虞渊入了后山,随行的还有阿娟和刚才在村长家里说话的两三个青年男子。
一路上村长和同村的几人说虞道长灵力高强一眼看出豆芽未死一定能将豆芽和豆丁带会来,大家围着虞渊一路叽叽喳喳上山,有点激动兴奋也有点怀疑这年轻道士是不是靠谱,但更多的就是好奇,毕竟村子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见过长得这么俊俏的道士还能主动帮忙,阿娟羞涩地站在虞渊斜后方偷偷瞄着他。倒是虞渊格外镇定,嘴角总挂着淡淡的微笑,偶尔被问到一些问题,能回答的他也简单回答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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