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不会只开一次（1 / 1）

那是一个有些沉闷的下午，天蒙上一层灰色，天气预报说可能有暴雨却又一直没下，从一早就维持着这种让人提不起劲的颜色。都说天气会影响人的心情，别人不知道是不是有这种情况，但很明显店里两个人见人爱的员工是被染上了这样的氛围，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外面发呆。大概是被他们盯得烦了，雨终于降下来，还是那种让人寸步难行的暴雨，原本还在闲逛的路人瞬间消失了干净。两个人看这局面，有了提前打烊的想法。

叮铃——安装在店门口的铃铛响了，从门外走进一位女士，一身得体的浅灰色套装沾着些许水滴，配合挽成高髻的淡色妆容也有化开。应该是离这儿有些距离的某家企业的白领吧，两个人不由得心里有了些猜测。她一进门就在一个远离门的角落位置里坐下，似乎是想要把自己藏进黑暗里，然而店面不大，就算她坐的远了些，还是照得到来自外面的昏暗光线。

“这位女士，要不要喝杯热茶暖**体？”被人视作暖男的人苍衍递上一块小方巾，还有店里的菜单。说起菜单也是特意设计过的，中间靠下的位置画着一个玻璃瓶，瓶子里写着配料数量和对应的价格，瓶外四周被各式配料，干花、水果等等围绕。每个客人只需要选择自己想要在饮料里加的配料，就可以得到一杯只属于自己的饮料。如果不懂得选择或者选的配料可能调出的饮料口感不好，他也会善意提醒一句，然后负责调制的墨妄适当调整配料，制作出一杯口感更好的饮料，当然价格也是跟着最后的成品来的，绝不多收一分钱。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反应，苍衍再次询问了一句，她这才像是被叫醒一般愣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由你们决定就好”。待在吧台里的墨妄得到信号开始调制饮料，而苍衍这才好好观察起眼前的客人。妆虽然化的成熟但现用小方巾擦拭淋到的雨水之后，年龄似乎也就二十多一点，脸上还有些学生的青涩，眼睛里血丝和眼底的乌青怎么看都是正受着什么困扰一般。

“这是你的安神茶，慢用。”几分钟后，墨妄放下一个装着粉紫色茶水玻璃壶，往一同拿出来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后就离开了。那个客人小心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带了些诧异。她的状态很糟，但习惯让她在这种状态下还是会留意身边的事，所以她很清楚的记得整个泡制过程都是现做的，就连泡茶的水也是刚烧开那种。明明只隔了没多久，入口的茶水却已经是那种足够温暖又不烫的温度了，可见泡制饮料的员工的用心。

再喝了一口，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温柔的男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个……我听说这里可以找你们聊天……你有时间吗？”

“你愿意对我说你的秘密，这是我的荣幸。”苍衍坐在她的对面，小心地接过她已经空了的杯子又倒了一杯茶。“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这里没有人会责怪你埋怨你。你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做的，愿意说就说出来，不愿意就静静地坐着，喝杯茶，让自己放松下来就好。”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喜欢一个已婚的人有没有错？”看她认真又有点痛苦的眼神，苍衍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问题并没有绝对答案，喜欢一个人其实很难控制，能让人动心的肯定是品格而不是其他东西，没有人可以因为对方已婚这个问题就否定自己的感情吧？可是另一方面来讲，已婚一定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背景，知道了还动心，也能理解成根本就没有想控制自己的念头，这种也算是不应该做的事，不是吗？”

“嗯，你说得对……知道他结婚了还喜欢上，我不应该这么做的。”她沉默了一阵，眼泪却已经在眼眶里凝结了。“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刚毕业什么都不懂，他愿意教我，做错了也不会骂我，每天下班都会额外教我些东西，带我增长见识。我知道的，他已经结婚了，对谁都这么好，可是我没办法不去喜欢他。今天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说把我当妹妹，因为他有个和我一样大的妹妹。我问他能不能抱一下他，像妹妹抱着哥哥那样，他答应了。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他，他的怀抱很暖，我想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我没想到他老婆来了，听见了也看见了。她骂他出轨，骂我不要脸，很难听。老板知道了，同事知道了，他们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他们在笑我。我受不了，只能逃出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只是喜欢他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我说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不回答。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的感情也许不是喜欢，只是一种对人的感激之情？”苍衍组织了下自己的语言，“初入社会就遇到这么好的前辈，对你提点又给你机会，这样的人在现在这个社会很少见吧？他对你的好让你觉得心里很暖，这种暖让你觉得自己是喜欢他了也是有可能的。”

“或许吧……”她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过好像也晚了，今天这么一闹，我肯定留不下来了。我是新人还好，他要怎么办，公司会不会找他麻烦，老板和同事会怎么看他。我给他带去了很多麻烦，对不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承担的事，你不该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而他也不该没有顾忌的对你好。他如果真的有能力，老板未必会让他走，就算真的要他离开，相信他也会找到另一个地方发挥实力的。”

“嗯，他很厉害，没关系的，没关系。”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她小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渐渐地沉默下来。

苍衍站起身，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塞满粉色星星的花型许愿瓶和一卷没有拆开的纸条放在她面前。“每年春天会有很多鲜花盛开，在一些人眼里它们也就开那短短的时间，实际上它们不会只开一瞬，而是一直存在着，像是因为它们结出的果子，或者是凋零的花瓣孕育的土壤让树更加茂盛等等。人其实也一样，昨天在这里盛开，今天在这里凋谢，但明天又会在其他地方盛开，有起有落的生活虽然不稳定，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磨炼意志。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把它带回去，在里面的纸卷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每天折一颗星星放进去。等你装满这个瓶子的时候，也许你写下的愿望会成真。”

她犹豫了许久，看了眼始终笑得温和的苍衍和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直看着他们的墨妄，感觉不出他们有想敲诈她的想法，这才收下两样东西，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之后又聊了一阵，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经从暴雨中走出来变成了温和的夕阳，她这才起身告辞。

夜晚是个很真实的时间，每个人都会褪下白天的伪装，露出自己最真实的状态，或是像要释放自己的压力一般出没各种场合，或是让自己的爱好展现在月光下。墨妄就是后者的代表人物之一，一改白天不爱说话的沉默姿态，换上一身动漫睡衣，摆着有些一言难尽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今夜是个喧嚣之夜，我感受到了恶魔的召唤。”

“恶魔，该吃饭了，不然你没力气出去干坏事。”毫不客气的吐槽出自白天那个温柔的人，要是让那些客人看见，估计会以为自己的看错了吧。“白天的事你怎么看？”

墨妄很直接地露出“关我屁事”的鄙视眼神，手上倒是没停，用足以闪瞎人的金色餐具夹着菜就往嘴里塞。等自己的碗空了一轮，才开口说了句人话：“陪聊是你想出来的业务，记得吧？怎么劝怎么安慰都是你的事，我不负责提供意见。不过我在她身上嗅到了黑暗的味道，嫉妒、愤怒、哀怨，最适合恶魔的饲料正在她身上聚集，相信未来不多久，我就会在世界的另一边看到她的身影。”

“那我还真希望她赶紧振作起来，不要被像你这样的祸害给盯上。”苍衍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的意思，女生面对感情不会太理智，大部分都是感情用事，不过也有说吃一亏长一智的。这次的事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而言，已经足够让她吸取教训了，何况我还送了那个给她。”苍衍说的那个是他们两个之间都明白的暗号，也就是许愿瓶的代指。

“然后你还没收钱。”钱大概是夜晚模式中唯一能让墨妄稍微恢复理智的东西了，言行都带了点白天的感觉。“这家店虽然是你投资的，但也不能这么浪费吧？你以为我们现在赚钱很容易吗？定价也是，那是什么定价！正常人会那样定吗？虽然不是第一次说你啊，但是你能不能长点心？每次看到那些奇怪的配料，我都想好一阵子才能找出两全的方法，让饮料不难喝，又能满足客人要求……”